家里铁打的爵位,也不用他去挣什么荣光,怎么荒唐怎么来,怎么没用怎么来,斗鸡走马,做个好好玩耍天天向上的纨绔子弟,就万事大吉了。
只不过老爷子也定下了家规,凡事都得有个底线,要是敢祸害老百姓,腿能给你撅折了!杨混到这么大,只敢喝喝小酒听听小曲,调戏调戏朝他抛媚眼的小娘子,怼怼看不顺眼的小伙伴,再出格的事却没胆子做。
因此,当大门口出现了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挺着肚子守着门等到他出来,款款扑上来道:“三郎,我已有了我们的孩儿了!”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懵逼加崩溃的。
崩溃到没留意身边高高的台阶,竟然被一个弱女子扑闪了脚,于是咕咚咕咚滚了下来,晕过去之前,他估量了一下台阶的高度和硬度,头破血流大概是没跑了。
再醒来,他变成了离京千里之外,蜀地山林子里头的一只熊猫,还摊上一个这样的主人。
杨岑嫌弃地看了一眼蹲在他面前傻笑的阿窈,毛茸茸的爪子捂住两个黑眼圈,头又开始疼了。
没过两天,阿窈就见隔壁搬东西的,重新打扫的,一下子热闹起来。
红豆来回她,说园子里又进来了三位姑娘,大约就是这次林妈妈到下面挑回来的好货色。
红豆还没说完,就见林妈妈带着几个嬷嬷来了,脸上扑着粉,走路还是袅袅婷婷,看不出已经年过四十了。
“阿窈,我听说,你最近琴练的有长进?”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阿窈眼睛笑弯弯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搀她胳膊撒娇:“红豆,过去给我把琴拿出来,我要弹给妈妈听!”
“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林妈妈刮了刮她的鼻子,一脸爱怜,远远看上去,母慈女孝,彷佛是亲生的似的。
杜宛远远站在坡上,恨得咬牙切齿,站了一会,忽然笑了。
“陈窈,我就看你这次还能不能翻身!”
果然等了没一会儿,就听见魔音穿耳,墙外面竹林里的鸟又遭受了一次惊吓,扑棱棱到处乱飞。
林妈妈一张微笑的脸僵立在那里,然后碎成一片片的。
“这就是—你—练—的—琴?”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是是”就算阿窈再神经粗放,也知道不好了,低着头小心翼翼回话。
“你觉得自己练的好吗?”林妈妈紧紧盯着她。
“这我也不知道”她手里的帕子搅得越来越紧,眼里蒙上一层水雾,越来越小声:“还不是那个姓杜的,说我练得好?!”
“什么姓杜的?她好歹是你姐姐!”林妈妈佯装大怒,一拍桌子,阿窈吓得一抖,林妈妈定定看了她半晌,眼看她越来越瑟缩,觉得震吓得差不多了,正要见好就收,忽然听见阿窈嘴一扁,哇得一声嚎啕大哭,声音又尖又利,像把针刺得人耳朵疼。
林妈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看她糊了满脸的眼泪鼻涕,一边吸溜一边哭,像是受了八辈子委屈,怒火和恶心压在心里,却只能反过来哄她:“好了好了,莫要哭,只要下功夫,总是学得好的,你模样生的好,只要肯学,好前程就在前面呢!”
又让红豆赶紧给她洗脸,重新上妆,哄了半天,见她渐渐不哭了,才走了,回到自己屋里坐下来,只觉得身累心累,一口气堵在心里。
旁边的王嬷嬷最有眼色,忙给她拧帕子,上了冰镇的酸梅汤:“不是我说,您也是太好性子,不过一个黄毛丫头,那值得您这么着?”
“要不是看她一张脸的份上,谁耐烦这么哄她?!”林妈妈心烦意乱,把勺子一撂,叮当一声脆响,汤汁溅了一桌子:“真是白长了一幅机灵模样,谁知道像个木头疙瘩,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一看就是下贱种子!”
小丫头忙过来擦桌子,林妈妈又重新端起来酸梅汤,忽然又问:“那个丫头的书读的怎么样?”
王嬷嬷一拍大腿:“您要不说,我还不好意思回呢!字倒是认识,就是写的像狗爬的!背书颠三倒四的,前儿杜师傅还跟我抱怨,说那人跟字放一块,就是天上地下!人家要吟诗作对,她说的全是粗话,最好笑的是,三句话不离庄稼!”
林妈妈嗤笑:“真是乡下婆子养出来的!当初她那个爹娘卖她的时候,还拍着胸脯保证,说什么脑子好使就是脾气不好,不听话,得小心看着别跑了。现在看过来,就是翻过来的,处处听话,脑子不开窍—”
她说到这一句,忽然想到什么,忽然把碗一搁,问王嬷嬷:“你果真看见那个丫头天天用功?”
“可不是!红豆是我侄女,天天盯着动静呢,刚来的时候又懒又馋,后来看见人家的绸子缎子首饰眼里头就冒光,上回不是丫头拦着,她自己能直接拔了簪子让别人送她,红豆哄她说练好了自己也能得,她一听,白天黑夜用功,您猜什怎么着?就是学不会!”王嬷嬷说起来,一肚子幸灾乐祸。
林妈妈却若有所思:“你说,那丫头是不是故意的?”她仔细琢磨:“其实,就是什么都不想学,最好找个理由让我们把她退回去!”
“这这不能吧”王嬷嬷有些踌躇:就她那个蠢样”
“明天先停了她其他课,让她进厨房,学些炖汤点心,再学不好,就是有别的心思了!”林妈妈眼里透出狠戾:“若是这样,看我怎么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