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歇得怎么样?”长公主让人给他添了一双碗筷。
杨岑很自觉地坐在下面,眉眼也不乱抬乱看,好似十分规矩板正:“谢公主多想着,都很好。”
“行了,在我面前就不用装样子了!”长公主微微笑:“你们昨儿那十几坛子酒喝得还好罢?”
“娘,都是我缠着这小子喝的!他哪里推得过我!”谢长亭唯恐长公主秋后问罪,忙跳出来担责。
长公主看着好容易恢复了往日一些活泛劲的儿子,摇头低低笑叹:“你们俩到一处,就是一对活猴儿。”
两人知道长公主这是并没认真怪他们,偷偷打个眼色,憋着笑吃饭。
谢府虽说已经夺爵,到底还有个长公主,早饭一样不含糊。只看长长一个条桌上,有晶莹剔透的虾仁烧卖,有黄灿灿滑嫩嫩撒着银鱼的不沾勺蒸蛋,放眼望去,有七八十种早食,其中光各色酱菜就有几十样,比杨府的要奢侈两倍。
杨岑看着蒸笼里头冒着热气的烧卖,又想起了阿窈,手里的勺子微微一顿,有些心烦。
偏这时候长公主唤他:“你娘最近在家做什么呢?”
杨岑忙答话:“我娘最近也没什么好做的,就是在家里闲着。”
长公主便道:“那正好,我正要去青山寺吃素斋,你娘也在那里给你许了愿。如今你大好了,也该是还愿的时候,不如一起罢。”
杨岑回家的时候,正碰上松子一瘸一拐过来,看见杨岑哭丧着脸:“大爷到底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也不跟个人,太爷老爷问起来,我们竟摸不着人,快揭了一层皮去!”
杨岑见他行动不利落,知道因为自己心急,连累了其他人,满是歉意:“却是我对你不住,回头来给你赔礼,你但凡有想要的,只管告诉我。”
松子道:“哪个敢要大爷你的东西!只求大爷好好的,让我们知道去处就好!”
杨岑进到正堂前,本来想着该挨顿骂,却没料到老太爷坐在官帽椅上合眼养神,见杨岑进来,只是微微睁开,又合上:“刚从谢家过来?”
杨岑在狐狸一样的老太爷跟前从来耍不起花样,只能老老实实说:“是。”
“知道谢府的事儿了?有什么不明白的?”
杨岑楞了一下。这是老太爷头一次去跟杨岑说朝中的事,换做以前,他再三叮嘱让杨岑只管发浑,少去掺和朝堂上那些七七八八。
但是如今,他发现,自己的筹码已经快要不管用了。
“有——”杨岑确实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那位都已经安稳了这么久,为什么偏偏在最近,又把齐王都翻出来了?”
而且,如今的齐王已经有十几年不涉朝政,根本就没什么威胁。
“你可知,齐王有个好舅舅。”老太爷只轻轻一提点,就看到了杨岑恍悟的神色,心里安慰。
齐王的母舅曾掌过三大营,练出精兵无数,尽管今上登基后曾经想尽办法拆解,但是毕竟齐王母舅掌兵日久,势力盘根错节,不是一时一刻能够消解的。如今这掌兵的人虽然已经去了,但是齐王可还在,以今上的性子,连老太爷都放心不下,又怎能相信齐王?
杨岑仔细琢磨一下,却感觉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还是这个问题,为什么皇帝平静了这么些年,捡在这时候突然发难?
这皇城里,必然有了大变!
第64章出行
“宫里传过来消息,今上,只怕不大好”老太爷阖着眼睛,语气仿佛古井无波,不带起伏:“年初,又在朝会上晕过一次。”
老太爷说到此处,缓缓坐直了一些,见孙子吃惊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微微摇头,还是太年轻了些,养气的功夫还不到家。
不怪杨岑惊讶,皇帝今年刚过而立之年,本来正是康健的时候,皇家一向注意养生,除了泰王和宫里的大皇子这般先天不足,胎里带病的,多半都能气血充足,不出变故,再活个二三十年一点也不难。
怎么会突然不好了呢?
“知不知道什么缘故?”
“咱们家在宫里如今也没了什么人,但是去年圣上生过一次大病,足足有两个月不能临朝,趁着这功夫,有人给咱家传了消息——圣上思虑太过,气血两亏,本就伤身,再经此一回,底子早就坏了。今年初贵妃又生了一个小公主,如今已经快半岁了,却连名儿都没起,反倒是原本不甚注意的大皇子,专门又拨了两个大学士给他做师傅”
杨岑悚然一惊——这确实是个秘闻,今上寿数堪忧,却只有一个血脉,还是病病歪歪的,再联想一下今年几次大动,今上这是连保密都顾不得了,只顾着削减所有有隐患的成年皇室,只为了给自己家儿子铺路。
“你如今可都好了?”老太爷忽然转了话题,让还在仔细思虑这件事的杨岑茫然看向他,一时还没跟上思路:“啊?”
“刚还看着有点机灵样儿,怎么又变傻了!”老太爷分外不满。
杨岑从小被骂惯了,早就练得百毒不侵,连眼睛都不眨,麻溜地认错。
老太爷这才赞许点头:“就该这样!凭他有了什么事,好赖躲不过去,千万别让别人看出什么心思!背后再多弯弯绕绕,脸上不要露出来,让人看不透,才好下阴招!”
杨岑:您老这夸奖好像不太对啊!我真不敢有啥阴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