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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原来，黄振亿是个做事小心的人。他想向黄公馆推荐杜月笙，但因为自己地位卑微，怕人家不答应。如果事先对杜月笙承诺，而后事情又没办成，难免会被小辈们埋怨。

所以，黄振亿是在没和杜月笙打招呼的情形下先行向黄公馆说了这事，获得了黄金荣的许可后，这才来告诉杜月笙。

杜月笙不知道这一层，但看黄振亿信心满满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有很大的把握。于是，他飞跑回潘源盛水果店，向埋头检视水果的袁珊宝说：&ldo;你进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rdo;

袁珊宝放下手头的工作，跟杜月笙进了房间。杜月笙把门关上，把黄振亿对他说的话，全告诉了袁珊宝。

袁珊宝喜形于色：&ldo;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黄老板那边场面大，来往的都是体面人物，月笙哥，你这次算是一步登天了。&rdo;

&ldo;就怕‐‐&rdo;杜月笙却不敢相信命运会眷顾自己，&ldo;黄振亿不过说说罢了，他没有这么大的面子。&rdo;

袁珊宝提醒他：&ldo;别小看黄振亿，他虽然没混出名堂，在帮中的地位却不低，是&lso;通&rso;字辈的爷叔。爷叔不会在我们小辈面前开玩笑。何况，他这个人原本热心又老实，何苦拿这种事寻你开心？&rdo;

要是这样的话，这事八成是真的。杜月笙立即收拾衣物，跟着黄振亿动身。

杜月笙永远记得那一天下午4点左右的辰光，他手提一只小布包袱，跟在黄振亿身后，朝着同孚里的黄公馆走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拖得极长，远远地，看到黄公馆高高的门楼下，立着6名龙精虎猛的汉子，个个黑香云纱褂裤，挽起袖子，对襟纽扣，板带宽厚。6道冷漠凶狠的目光，齐齐落在他的身上。红漆的兽环大门犹如怪兽张着血盆大口，向他疾噬而来。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这是他人生难得的机会，还是他年轻生命的归宿？他不知道。他只能向前走，一步步走向命中注定的渊薮。

善于织网，才能坐享其成

走到黄公馆门前，黄振亿满脸堆笑，热络地和门前6条壮汉打招呼。6壮汉鼻孔朝天，喷出冷气，就算是和黄振亿招呼过了。

黄振亿急忙拉着杜月笙进门楼，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ldo;看到了没有？他们都是黄老板的保镖，在弄堂口随时听候差遣的。一声&lso;老板要出去&rso;，他们统统跟着走。&rdo;

杜月笙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起码保镖这碗饭，自己是端不动的。自己的腰板还比不上壮汉们的脚趾头粗，就算进了黄公馆，自己又能干什么？

走到门厩下，天井里，只见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黄振亿热情地和每个人打招呼，并把杜月笙介绍给他们，教杜月笙如何称呼。这时候杜月笙的脑子已经麻木，问答全是顺着黄振亿的指点，至于见到了谁、怎么招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全都记不得了。

进了客厅，迎面是一幅&ldo;关公读《春秋》&rdo;的彩绘巨画，画中的关公如真人大小，栩栩如生。两侧是泥金绣字长联：

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策时无忘赤帝。

青灯照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

黄振亿走到一张方形桌前，大声道：&ldo;我介绍个小囝（方言，小孩儿）给你。&rdo;

&ldo;啊？&rdo;一个大脑壳、大耳朵、大嘴巴、大块头的矮胖子转过头来。

这就是上海滩头有名的人物、法租界说话占地盘的黄金荣，他的特点是矮而胖、肥又壮，紫色的宽脸盘上有一块麻皮，所以江湖人称&ldo;麻脸金荣&rdo;。长袍、布鞋、白布袜，是他标志性的打扮。与人交谈，开口就是粗话、脏话。一句粗话、脏话，便能将他喜怒哀乐的万千情绪表达得清清楚楚。

黄金荣的铜铃怪眼注视着杜月笙，亲切地说道：&ldo;蛮好。&rdo;

杜月笙心里的石头&ldo;砰&rdo;的一声落地。谢天谢地，黄老板已经答应他了。从现在开始，他就是黄公馆的人了。

杜月笙如释重负，脸上现出一丝微笑。

黄金荣和颜悦色地打量着他：&ldo;小囝，你叫什么名字？&rdo;

杜月笙以为自己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但是没有。他听见自己用清亮的声音回答：&ldo;小姓杜，木土杜，名月笙，&lso;月亮&rso;的&lso;月&rso;，&lso;笙箫&rso;的&lso;笙&rso;。&rdo;

黄金荣开心起来：&ldo;真是奇怪，来帮我忙的这帮小朋友，怎么个个都叫什么生的？&rdo;

方桌同座之人，顿时齐声称赞起黄金荣来。尽管从这句话上找不到应该称赞的茬口，但大家仍然成功地称赞了。现场气氛热烈，红火融洽，杜月笙也兴奋不已，这时候他集中注意力，抬眼往方桌上一看，顿时大惊：黄金荣几人正围着桌子坐着打麻将。

麻将？赌博？要是做个人物，有这本事就可以了，那可是自己的强项啊！霎时间，他对成为人物充满了信心。

黄振亿毕竟地位太低，趁黄老板高兴，急忙告辞。黄老板微笑点头，看着杜月笙：&ldo;马祥生，你总认得啰？&rdo;

黄振亿走了，杜月笙的心里又没了着落，听黄金荣对他说话，吓了一跳，急忙点头：&ldo;是。&rdo;杜月笙记得，马祥生与自己同日拜陈世昌为师，是自己的同门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