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焉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话,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其实他眼睛的方向不知歪到了哪里,他还感激得严厉差点冒出点泪花,看得那冰冷的少女也不禁心中暗笑,但见他定了定神深施一礼,白衣少女马上故意咳了一声,慕容焉知道方向错了,急忙转正了重新行了一次,道:“姑娘,大恩不言谢,在下毕竟是个山野草夫,入不得江湖,他日姑娘路经此地,不妨到五十里秀来,那里所有的人都会把你当成朋友的!”
白衣少女略有些惆怅,脸上掠过一丝一闪即逝的笑容,但这次却不是冷笑,而是……而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这个少年虽然与自己共过生死,但他毕竟是草原上的村夫,不可能与她同时遨游游天地,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必然是曲终人散,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呢?一念及此,她看了慕容焉一眼,娇靥一整,沉默不言地纵身而去,一闪即逝,就如她刚出现时一般……
白衣少女走后,慕容焉费了很久才将十几具尸体掩埋好,这时天色已晚,玉露夜下,轻坠如雨,他疲倦地在林中找个干燥的地方休息一回,一觉醒来,但觉光影摇动,时光已经不早。慕容焉幸好昨日出来时怀中带有干粮,因为他本来是北上去黄藤的,这时拿出来吃过一回,当下他认准了西北,立刻上路,行了半个时辰,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一阵急骤的马蹄之声,飙忽而至,人马未到,数声骤极惊呼齐起道:“他是慕容焉!他在这里!”
原来,这群人正是那群寻他报仇的段国铁骑,他们昨日被屈云带着兜了一天,最后连屈云也消失不见了,当时天色已晚,他们就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正要到乞郢要人,不巧却在这里遇到了慕容焉,那群人一见到他,又恨又怕,领头的立刻挥鞭令众人不要靠近,警惕地道:“这人不好对付,我们不要跟他硬拼,用强弓射死他回去复命!”
那群武士轰然应了一声,几十匹马轰地散开了,绕着慕容焉十来丈成个半环,纷纷取弓摘箭,慕容焉闻言心头一震,大惊失色,急忙大声喊道:“住手!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跟你们回黄藤,听由你们部帅发落,即便是五牛分尸,也在所不辞,带我去黄藤!”说到最后,慕容焉几近哀求地一阵忙乱,鼓臂大吼道。
领头的冷哼一声,两眼一睁,威棱外射,沉声道:“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只不过想趁机逃走……”一言及此,四下的武士几十柄箭纷纷张弓引镝,映如霜雪地对着这个少年,只带领头的一声令下,那慕容焉定然被乱箭穿身,绝无生理。
领头的武士冷冷道:“慕容焉,你既然愿意听任我们部帅发落,你以为到了黄藤你还能活得了么,倒不如我先杀了你,提着你的人头去面见部帅,也省得你死的惨一百倍……”
慕容焉知事情紧急,不待他说完发令,立刻打断他道:“这位铁卫大人,我慕容焉死有何惧,但怕的是即使我死了,段国依然不会放过乞郢的父老,只有我到了黄藤为你们两位狼主偿命,任由你们部帅如何泄恨,才可能化解这场灾难!”
“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慕容焉见势不可为,突然大声喊道:“慕容和段国本来就是同族,难道非要将对方灭了么,你们有兄弟父母,我们乞郢的也有,我慕容焉今日愿意被五牛分尸,也不愿死得轻松,还望诸位成全在下一片苦心,我求你们了!我求你们了!”慕容焉一言及此,“扑通”跪倒在地,长拜不起。
四下的武士闻言,无不面色微变,心头一震,面面相觑地不知所措,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领队,显然,这慕容焉的话打动了他们,这几年来他们身在黄藤,屡屡设计杀害乞郢的勇士,他们也心觉不忍,但段国与慕容两国向来如此,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如今听这少年宁愿被五牛分尸,也不愿轻松地死,辞气悲伉,早令这些武人心中敬佩,而且昨日杀白月的乃是那个女子,并非此人出手。那领对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闻言迟疑了一下,突然从腰间取下一枚长不盈尺的匕首,“啪”地丢在了慕容焉的面前,神情渐趋平静,道:“慕容焉,我虽然相信你,但还是得有所防备,这些兄弟都是和我出生入死的,我不能让你害了他们,你既然有意一死,就不妨先用这匕首砍下自己用剑的右手,这样一来,我们可以放心地把你带回黄藤,只不知你敢不敢?”
慕容焉闻言大喜,道:“铁卫大人,这正是我求之不得,有什么不敢,我慕容焉今日得你大恩,整个乞郢都会因你一念之善而得以保全,我慕容焉能如此死,正是梦寐以求!”言毕,当场又跪倒在地,向那领对长身三拜,这三拜拜出了草原上一代天骄的铮铮铁骨,拜出了少年英侠的决天大义,四下武士无不震憾,那领都也深深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少年,心中暗暗哺喃地道:“这个少年竟然勇不畏死,如此高风亮节,侠骨英风,真可谓侠义倾城,义重如山,真乃我平生仅见,就算那五大狼主,也根本无可抗手,奇哉!神哉!”
慕容焉拜毕,取刀而起,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意,正欲挥刀断臂,正在此时,林右突然弓弦骤然数响,那几十匹段国铁骑的马匹,闻声纷纷惊起,仅此工夫,箭啸嘶风,破空而至,但闻啪啪数声,一膘武士尚未弄清怎么回事,兜鍪顶上的雉尾红缨,纷纷坠地,一干众人纷纷悚然惊骇,领对顿时面如死灰,急忙摸了头顶,早已冷汗洋洋,一惊由顾,一看之下,但见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忽焉而至,快绝如矢,待众人看清样貌,几个不禁大喊:“是屈云!是屈云!快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