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韵儿和慕容俊急忙将赵馥雪抬进屋内,正要为她去宫中请太医令,但却已然来不及了,赵馥雪连吐鲜血不止,拉住何韵儿,突然道:“这位妹妹,请问……你的母亲怎么称呼?”
何韵儿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我母亲复姓西门,单名一个慧字。”
赵馥雪闻言一怔,突然神情悲怆,樱口紧闭,花容凄惨,急抱住何韵儿,痛苦流涕,孱弱地道:“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在我要死的时候,终于让我找到了我的妹妹,韵儿,韵儿,我是你的亲姐姐啊……”当下简单地将家中之事颤抖着说了,眼中蒙着泪,拉着她的手不放,仅仅片刻,她的情况如迸塌的山石,花容憔悴,形骸消瘦,精神大损地道:“妹妹,我的……好妹妹,这些年你怎么过的,你好苦的命啊!”
何韵儿闻言,满怀惊诧地含着两眶热泪,顺腮流下,心中一紧,心胆俱裂,双目为之尽赤,抱着赵馥雪和俊儿泪流如水。半晌,方将自己的事说了,道:“姐姐,我想你们想得好苦啊,姐姐,你知道么,焉一直爱着你,这十几年来他就住在这里,他是一位光明磊落的恺悌君子,一直没有碰过我,姐姐,你的命在真苦啊!”
赵馥雪闻言,猛地吐了一口鲜血,她颤抖着要小慕容俊出去一会,自己拉着韵儿,道:“妹妹,我们的命好苦啊,我们都爱着一个人,怎么如此凄惨……这么多年,他将一腔的弥天恨事,透骨酸心都埋在心里,日日忍受,实在委屈他了,当日我不知他就是俊儿的父亲,还叫他老丈,妹妹,我先弑父,今生又负了焉哥哥,我命早该死了……”
韵儿抱住这位惨然的姐姐,黯然垂首,默然无语。良久,轻轻地为她拭去眼中清泪,道:“姐姐,焉哥哥……真的是俊儿的父亲么?”
赵馥雪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不能让元真知道,否则俊儿怕是有性命危险,俊儿天姿和焉哥哥一样,远比其他王子有智有仁,将来非要俊儿登上王位,燕国才能国泰民安,焉哥哥他……他终身坎凛也算没有白费……”言毕,想及当年慕容焉奔走天下,为了三国百姓不计个人荣辱,不禁芳心凄惨,嘴中溢血。眼光渐渐朦胧,又依稀回到了霁霖幽谷,回到了和他看鸟调琴的岁月……
窗外,慕容俊听得一清二楚,眼中突然溢满了泪水,紧紧地咬这嘴唇,满口俱是鲜血。
韵儿轻轻地呼唤着馥雪的名字,慕容俊突然从屋外冲了进来,上前扑在了赵馥雪榻下,满面泪泗纵横,但却没有哭出一点声音,坚毅地道:“娘,你不要走,我答应你,我可以不作燕国的王子,我只要你和父亲能在一起……”
赵馥雪泪光潸然地将他揽在怀里,道:“俊儿,你都知道了。那个樵夫就是你的父亲,你……你不要看轻他,他是天下最受人尊敬的人,他成现在这样子,都是为了燕国的百姓。只要你……你能登上王位,象他一样爱民如子,我和他一生的苦都没有白受……他是你的父亲,你只能记在心里,永远不要对任何人说,你记……住了……”一言及此,赵馥雪滴下了最后一滴痛苦的泪水,溘然而逝。一代绝世佳人,就此香消玉陨了……
韵儿抱着他涕泣不止,悲痛欲绝。但小慕容俊拉住母亲的手,一点声音也没有。良久,他转向韵儿,缓缓地道:“姨娘,你不要哭了,我娘去世正是解脱,她的心里……只有父亲一个……”
韵儿上前一把将小慕容俊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地道:“乖俊儿,好俊儿,姨娘以后就永远陪着你,看你完成你父亲的大愿……”言间,从怀中取粗一卷书帛,道:“这卷书帛是你爹临走时让我送来的,他知道你一定会来,所有是专为你留下的……”
慕容俊一言不发地接过那卷书帛,沉重地庄容展卷一看,但见题手写着‘治燕大要’,为首一句写道:
尺剑何足服天下,王者治国以民心。自古圣人道:草上之风必偃。故知得民心者,有霸诸侯之荣;失之而有危乱之辱。当今天下诸国群起,或以霸王天下者,如中原汉国,刚有余而柔不足,难以长久;或有以阴柔治大国者,譬如晋国,柔而无刚,失之畏怯,丧失民望。大君之道,当刚柔相济,不瘟不火,静储民力,修养生息,以民心聚集为刚,以运筹帏幄为柔,治国之道得大半矣。余窃有二十四篇,总述刚目之要,束之成卷,只供一人阅之弃卷,动则纲举目张,余大愿足矣……
读到此处,那慕容俊突然升起一般股衷心的敬佩,将那卷书深身藏在怀中。当下两人就此将赵馥雪埋葬于慕容焉居住了十来年的地方,洒泪拜别。那韵儿姑娘却下定了决心,换上了姐姐的衣服,随着慕容俊回到了王宫,在外人眼里,她依然是赵馥雪,慕容俊的母亲。而她也再未让慕容元真碰过一回自己。那慕容元真灭了高句丽国,伤心地在韵儿的长生位前昏默几日,却不知真正的爱人就在自己身边,而人生最痛苦的事,恐怕莫过于此了,他说起来,比慕容焉还要可怜百倍,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世间有很多人还不是如此,有道是善有善报,其言诚不为虚。
忽一日,辽水河畔的一处院内,挤满了从天下各地来此的江湖豪杰,有华山派的,峨眉派的,青城派的,而这次聚会的东家却是荻花洲的六位宿主,顾无名,大侠屈云,和鸣月山两宗的宗主魏笑笨和郑慧娘。他们在等一个人,一个让天下武林敬仰很久,盛誉超过了当年剑化之租彭化真的人——他就是慕容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