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锋一转:&ldo;你上次坚持要扣下使者,终究太过卤莽,若是如此乱来,不说生灵涂炭这些大话,却让你的舅舅怎么办,要他用血肉之躯去挡鞑靼铁骑吗?&rdo;
元祈听了这话,手中一顿,放下了镶金的象牙玉箸:&ldo;母后,上次的使者,经过查明,乃是忽律可汗的长子穆那,之所以放他,是因为忽律自身处在&lso;弥突&rso;的旋涡之中,又何必我天朝出手‐‐舅舅那边,虽说是边塞,可也甚是辽阔,他贵为藩王,又怎会伤着分毫?再说……&rdo;
他取过桌边拇指宽的小滴杯把玩,一不小心,竟把它捏了个缺口‐‐
&ldo;舅舅的封地,&rdo;他沉吟道,在封地上二字上加了重音:&ldo;靠着鞑靼糙原,军人有守土之责,又怎能畏惧避战?&rdo;
&ldo;皇帝!&rdo;太后微微提高了声量,众人听得异常,偷眼望来,却见她凤目含威,自有一种凛然之气‐‐
&ldo;我儿如此说法,不怕戍边将士寒心吗?襄王虽有不是,总也是擎天保驾的重臣,也是你嫡亲的舅舅!&rdo;
太后瞧着周围,知道都在倾听这边的动静,她微微压低了声音,却更显铿锵。
元祈侧过身去,为母亲斟上一盏琥珀露‐‐她最爱这个,亦是低声道:&ldo;母后,儿臣并不做如此之想,只是舅舅既在其位,不免有重臣之责,若是有jian邪小人从中离间,做出些有辱国体的事,却让朕怎么处置?母后试想,朕难是不难?&rdo;
太后不语,良久,才嘿然冷笑:&ldo;原来你们都难,就是我这老婆子不难‐‐手心手背,皇帝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rdo;
元祈还待再说,太后已举起杯来,一饮而尽。他只得挟了些平日爱吃的,堆在她的盘碟之中。
太后只饮了三杯,她素来有心绞痛的毛病,众人也不敢劝酒,她面色若常,仿佛刚才只是小小争执,由侍婢搀扶着回了后堂休息。
&ldo;尚仪大人,太后请您过去一趟。&rdo;
几刻之后,叶姑姑亲自来请,言语更是恭敬。
晨露起身,这一瞬,仍是心神不宁的周贵妃,恍惚觉得,一道若有若无的凄烈龙吟,在殿中飘忽作响‐‐
这究竟是怎么了?!
……
后堂是太后起居所在,这里并不象其他太妃宫中那样,满是佛龛和香烛,而是以书卷和古物点缀其间,显得很是雅致‐‐怪不得世家大族,往往自傲,彼此的品位,真是天上地下。
太后斜在塌上,由两个妙龄少女轻轻敲捶着,进到晨露进来,她挥手,两人鱼贯退出。
&ldo;我听说,是你劝谏了皇帝,让他释放使者?&rdo;
太后目光犀利,仿佛要直直she入人的心间。
&ldo;微臣惶恐,并不敢擅涉国政,只是昔日在糙莽之间,曾听过鞑靼的一些风俗和秘辛,所以说了出来,供皇上参考一二。&rdo;
太后望着她,忽然笑了起来:&ldo;你这孩子,一点也不居功,只这份谦虚谨慎,就很是难得‐‐这次真是亏了你,皇帝是我亲生的骨肉,他的脾性,我最是了解‐‐平日里看着宽厚严谨,真要下了决心,是九条牛也拉不回的。&rdo;
她轻叹道:&ldo;皇帝对鞑靼仇恨已深,什么劝告也听不进去‐‐却不知他们叱咤糙原,是何等的强横,我中原皆是农耕庶民,拿什么能抵得过人家?&rdo;
少女伫立着,默默听着她又像牢骚,又像劝诫的话,只是那双清冽黑眸,仿佛承受不了这室内的昏暗,微微眯眼,一道流光转瞬即逝。
太后不知道这是她杀心大起的缘故,扬声命人点亮了灯烛,这才继续道:&ldo;你身在帝侧,要立定忠心做事,皇帝有什么不对,更要时时劝诫‐‐你不要慌,你又不是后宫妃嫔,没什么干涉国政的罪名!&rdo;
&ldo;我今日瞧着你,就知道是个持重谨慎的,今后莫要辜负我和皇帝的信任才好。&rdo;
太后的话,一片温馨中透着威严和期望,实在冠冕堂皇,只是叶姑姑在旁笑着补了一句:&ldo;老奴说句不怕犯忌讳的,尚仪今后看到什么不象话的事,还是悄悄来禀了太后才是‐‐良药苦口利于病,皇上却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听进的。&rdo;
晨露应了声:&ldo;姑姑说的是。&rdo;
太后身体疲乏,赏赐了她一些物事‐‐都是极尽珍稀的,她也不推辞,谢过后就离开了后堂。
&ldo;你看这个怎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