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寝室等了七天,这是和她事先约好的专属于他们的时间,可没人给自己打电话也没人给自己发邮件。想起室友开玩笑的话,&ldo;你就得瑟吧,老外指不定哪天就把你的佳人嫁接到自个的枝干上了。&rdo;他在心底嘲笑着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与笃定,然后把七日游的计划撕碎了扔到垃圾桶里,拿着背包上了回家的火车。
让他意外的是这么多人来接他,自己的母亲,吴狄还有好几个以前篮球队的兄弟们,每个都沉着一张脸。这么快,就都知道我被甩了?他看见妈妈的眼睛有点红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ldo;你就这么想儿子呀?&rdo;他环顾周围的几个发小,&ldo;知道我从北京回来,也用不着这个阵仗。&rdo;
肖妈妈眼睛一红,转过头去又淌下泪来,那几个也完全没了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肖阳开始觉得事情不简单,他一把拉过背对自己的妈妈,&ldo;爸爸呢?他生病了,出事了?&rdo;
妈妈眼泪流得更厉害了,肖阳急了,&ldo;你老公我老爸怎么了?你别只是哭呀?&rdo;
吴狄和几个兄弟把他围在中间,像是怕吓到自己般地轻声说,&ldo;不是伯伯,是邓怡,邓怡没了。&rdo;说完这话,他们几个手挽着手,生怕肖阳耍起浑来拦不住。
&ldo;邓怡没了?&rdo;肖阳头上的青筋暴了出来,他牙齿咬得格格响,&ldo;谁说邓怡没了?&rdo;他像个暴怒的狮子在围成的圈里打转,恶狠狠地看向周围的几个。
吴狄抓住了他,&ldo;没了,已经一周了。&rdo;
肖阳把背包摔在地上,也不管吴狄还拽着自己的胳膊,拖着他就往售票处跑。一时间乱作一团,肖妈妈看着被好几个人拉扯着还在挣扎的儿子,不知该帮哪一头,只听得他一阵阵的吼叫,&ldo;你们放开我,放开我!&rdo;
&ldo;肖阳,冷静点,人已经没了。&rdo;
&ldo;你们说没了就没了?谁允许她没了?&rdo;他像个丢失了玩具的蛮横的孩子,绷红了脸又冲了几次,却被他们死命地摁在原地,&ldo;你他妈的好歹让我去看看她呀!&rdo;这句话吼出来后,他彻底没了力气,就着不知谁的胳膊瘫坐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哭嚎。
第51章再见面,已是阴阳两间
七天前,苏萍接到电话的时候已是深夜,那边惊慌失措的小姑子,用发着抖的哭腔告诉他们邓怡出事了。
邓怡是上午出去的,小姨下楼时恰好看到她拉开门,邓怡听得她下楼的声音,少有地转过了头,&ldo;小姨,我走了。&rdo;
邓佳看她背着包,以为是去学校,就随便嘱咐了两句,当晚公司加班,她回家时见邓怡屋里一片漆黑,想着她睡了便没再打扰。所以第二天中午警察传她问话时,她对着那张略微浮肿的照片恐惧地连连摇头,&ldo;这不可能,我昨天才见过她。&rdo;
警察让她caldown,然后拿出一个背包,邓佳一眼认出就是昨天邓怡背出门的那个,她的身子瘫软了下来,&ldo;包里有些遗物,要看看吗?&rdo;
她虚弱地摇摇头,想起照片里惨白的面容,还有仿佛是湿了水的黑发就那么一绺绺贴在眉间额头,她冲去卫生间,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苏萍和邓文军紧急赶来也是三天以后了,邓佳小心翼翼地陪着处理各种事项,在孩子的父母面前,她甚至没有权利悲伤。苏萍从看到邓怡的死亡报告和验尸证明后就没有说话,她把脸贴在冰棺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好像她只是睡了个觉,随时会醒来一样。
邓文军也几乎一夜白头,没有了女儿的他再没有以往的潇洒从容,骤然间成了个老态毕露的老人,他偶尔悲伤地看看妻子,希望能从中得安慰,可苏萍压根没在看他,她只是抱着邓怡最后留下的包,像十几年前抱着襁褓中的女儿那般。
十八年前她呵护着她刚出生的女儿,十八年后她更紧地护着胸前的盒子,&ldo;回家,妈妈带你回家。&rdo;
肖阳冲到邓怡家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因着邓怡的死,家里变成了一个神龛,苏萍现在还不愿将邓怡的骨灰放去墓地或是寺庙,&ldo;她是我的女儿,化成了灰也是我的女儿,她就在家,哪里也不去。&rdo;
看见肖阳,苏萍格开丈夫奔了过去,挽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邓怡的卧室,按照家人的身份给他别上了白花,&ldo;你就是怡儿的家人,我的儿子。&rdo;她指着墙上那幅巨大的黑白照片,&ldo;这是怡儿留下的最近的照片。&rdo;
&ldo;头发这么长了。&rdo;肖阳的手覆了上去,&ldo;你迟到这么久,一句对不起都不给我说吗?&rdo;
&ldo;她尽力了。&rdo;苏萍很吃力地说到,&ldo;我们都不知道她得抑郁症这么久,她一定很辛苦。&rdo;
&ldo;她是?&rdo;肖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ldo;怡儿自己决定的&rdo;,苏萍小心地避开了那两个字,&ldo;在家里发现了她留下的信,还有给你的东西。&rdo;她站起身来,拿出从美国背回的那个包,&ldo;都在里面,你回去后再打开吧,别当着我看,我受不了。&rdo;
肖阳走了,临走时要了邓怡最后那张照片的底片,拥抱了苏萍,出门时他看到了欲言又止的邓文军,看到他浑浊的眼和头顶乱糟糟的白发,慢慢松开了攥紧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