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亚当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但乔治心中仍有几分不安。他紧紧跟在亚当身后,生怕跟丢了。明明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他心头还是萦绕着淡淡的恐惧。
他们顺着溪水走了一英里多,溪流汇入了一条更宽更深的河。他们继续往河的下游走。这次的河水可不是刚刚漫过脚背那么轻松惬意,足能淹到他们的膝盖。周围地势也宽阔了许多,头顶几乎没有树木枝叶遮挡,一抬头就能看见星空。
&ldo;我们在往西北方向走,这是个好消息。&rdo;亚当一边观星一边前进,&ldo;可以佐证我的猜测。我们正在往康科德河的方向去。&rdo;
他指着天空,&ldo;你看,那是北极星,指示北方,所以我们的方向是……&rdo;
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去。跟在他后面的乔治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身体,方才避免了他仰躺水中的悲剧。
&ldo;天呐,你小心点儿!&rdo;乔治扶着亚当,斥责道,&ldo;别老仰着脑袋,也注意注意脚下!&rdo;
亚当用左腿支撑身体,右腿蜷缩着,向乔治抱歉地笑笑。&ldo;我注意了一下。我的右脚好像被河底的石头划伤了。&rdo;
一丝鲜血顺着河水流去。乔治双眉紧蹙,不由分说将亚当打横抱起,涉水走到河边,把亚当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
&ldo;给我看看你的伤口。&rdo;
亚当跷起右腿。乔治半跪在他面前,让他把脚搁在自己膝盖上。
&ldo;还好。&rdo;他检查了一下亚当的伤口后说,&ldo;不太深。如果现在有点儿烈酒就好了,我能帮你清洗一下伤口。你得注意别染上破伤风。&rdo;
&ldo;知道啦。&rdo;亚当一脸无趣地说。
乔治转过身,蹲在地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ldo;上来。我背你。&rdo;
&ldo;呃?啊?不用了!我只是被划伤了而已,又不是断了条腿不能走路。&rdo;
&ldo;你会拖累我们的速度。&rdo;
&ldo;可是背着我你的速度也会变慢。&rdo;
&ldo;不会慢上多少。你太小看血族的体力了。&rdo;
亚当慢吞吞地爬上乔治的后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年轻的血族轻松地站起,返回河流中央。他说的很对,亚当的体重的确没给他造成多大的负担。
&ldo;就只是这样?&rdo;亚当贴在乔治耳边有些幸灾乐祸地问。
&ldo;我不明白你的意思。&rdo;
&ldo;你这么做,只是因为我会拖慢速度吗?&rdo;
乔治偏过头,希望自己的头发把耳朵盖住,亚当没能看到上面泛起的红色。
&ldo;当然不只是这样!还有……我……我很关心你。你已经为我流了很多血,我不想让你再受伤……&rdo;
亚当什么也没说。过了好一会儿,乔治才意识到他正埋头在自己的肩膀上,咯咯地笑个不停。
&ldo;你笑什么?&rdo;
&ldo;不……没什么……觉得高兴而已。&rdo;亚当的语气分明显示他还远远没笑够,&ldo;多背我一会儿吧,乔治,我喜欢这样。&rdo;
乔治被他笑得莫名其妙。&ldo;你倒是会偷懒!&rdo;
&ldo;你要是不乐意,尽管把我放下来就是了。&rdo;
乔治轻哼一声,&ldo;我也没说我不乐意。&rdo;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周围只剩下了潺潺水声和夜晚的鸟鸣虫啼。夜晚是如此寂静,没人能想到,在梅斯蒂克,在孟努多美、列克星敦和康科德,枪声与钟声已此起彼伏,战争的雨云已在所有人的头顶凝结,当暴雨来临时,已无人能够阻止!
亚当忽然收紧搭在乔治肩头的手臂。
&ldo;停下!&rdo;
乔治立刻收住脚步,像尊石雕般拄在河中央,紧张地问:&ldo;怎么了?你不舒服吗?&rdo;
&ldo;有点不对劲。&rdo;
&ldo;哪里不对劲?你的伤口吗?&rdo;
&ldo;不是……!你没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了很多吗?&rdo;
&ldo;……难道刚才很吵闹吗?&rdo;
&ldo;你仔细听!&rdo;
乔治侧耳倾听,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亚当所说的&ldo;安静&rdo;是什么意思:现在只剩下流水声和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夜鸮的啼叫,昆虫的鸣唱,甚至动物在树林中穿行所发出的轻微声响‐‐全部都消失了。所有的活物都循着古老的自然法则沉默下来,谁都不敢发出声音,以免暴露自己,因为某种强大而饥饿的掠食者正在逼近,它将开始一场血腥的狩猎。
乔治松开手。亚当从他背上跳下来。两人比肩而立,一齐凝望着河流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