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什么鬼东西?&rdo;他在间奏时非常大声地说。
有一群人从我们转而看他,开始窃笑。
我和凯蒂交换了一个眼神,和她的声音、舞步及时保持一致,我的双眼依旧明亮,笑容也仍旧灿烂。过了一下子,那人骂得更大声。我猜观众已经准备好来点行动,开始对他大叫,要他安静。
&ldo;把那个老痴汉扔出去!&rdo;有人叫,然后说:&ldo;千万别理他,亲爱的南儿!&rdo;这来自前排的一位女子。我注意到她,微微拉了一下帽子致敬‐‐那是顶硬草帽,我们现在穿戴着牛津裤和硬草帽‐‐结果她脸红了。
一切叫嚷似乎只让那人变得更愤怒与困惑。‐名男孩走向他却被推开,我看见乐队成员不断自乐器上方偷瞄这一幕。在表演厅后方,两位门房被传唤,朝黑暗的地方走来。六只手挥舞着,指着斜倾在脚灯上的那名男子,他的胡须在热气中摆动。
现在他用手掌拍打舞台。我压抑着跳到他面前踩他手腕的冲动(因为我想,他很有可能抓住我的脚踝,把我拉进前排),却接到凯蒂给我的暗示。她紧抓着我的手臂,她的眉头没有皱起。我想:她随时都可以放慢歌声,质问那名男子,或叫门房把他撵走。
门房总算看到他,快步朝他走来,他则毫无知觉,继续醉醺醺地咆哮。
&ldo;这叫做歌?这叫做歌?我要拿回我的先令!听到没?我要拿回我该死的先令!&rdo;他大叫。
&ldo;有人踢你那该死的屁股,才是你真正要的!&rdo;观众席有人回答。接着又有一位女子大吼:&ldo;别闹了好不好?你吵得让我们听不见两个女孩的歌声。&rdo;
那名男子轻蔑笑了-声,清清喉咙争论:&ldo;女孩?女孩?你叫他们女孩?为什么?她们可是一对‐‐一对阳刚女!&rdo;
他全力加重了那个字眼,那个凯蒂曾跟我提起,边说边猥琐发抖的字眼!那个字眼在当时听起来比奸淫声还大,似乎从表演厅的一面墙弹到另一面墙,就像精子神射手射出的子弹射偏了一样。
阳刚女!
听到他这么说,观众一起打了个大寒颤,全场突然一阵肃静,叫嚣声转变成呢喃,尖叫声不见了。透过聚光灯的灯光,我瞧见他们的脸,一千张脸孔全都显得不安而惊恐。
这阵尴尬也许只会维持片刻,观众会马上抛到脑后,恢复吵闹和欢乐的气氛‐‐
浪声在肃静的同时,舞台上发生的事增长了观众的疑虑。
……凯蒂,她开始……时我们挽着手跳舞。她的……时而……时而她可爱,嘹亮的高亢歌声变得支支吾吾‐‐我没看过这种事发生,她都是不慌不忙地平安度过观众的冷漠、狂骂和刁难‐‐然而现在她却因那一声可怕的叫喊而彻底崩溃。
我理当唱得更大声,带凯蒂跳过整个舞台,取悦观众才对,但我只是她的影子。凯蒂乍然噤声,使我也停止歌唱,吓得动弹不得。我越过她望向乐池,指挥看出我们的困境。音乐减缓一会儿,才变得比之前更轻快。
音乐的旋律对凯蒂和观众都没有影响。门房终于走到站在前排观众席旁的那名醉汉,抓起他的衣领。观众却没看他,反而看着我们。他们看着我们,并发现‐‐什么?两个穿着西装的女孩,她们的头发理得服帖,她们的手臂勾在一起。阳刚女!纵使有乐队竭力帮助,醉汉的声音似乎仍在表演厅里余波荡漾。
远在顶层的座位上有人嚷着一些我听不出来的话,有一阵温吞的笑声回应。
如果醉汉的叫声对全剧院下了一个魔咒,那笑声便化解了它。凯蒂回过神来,宛如第一次发现我们的手臂交缠。她大叫一声,受到惊吓般从我身边退开。她将一只手捂在眼上,低头走进舞台侧边。
我呆若木鸡地站了一会儿,便赶忙追去。乐队继续演奏。最后,表演厅里传来叫声和大叫&ldo;不要脸!&rdo;的声音。我想:布幕正快速降下。
在后台,每件事物似乎都陷入令人困惑的状态。凯蒂已经跑向瓦尔特,他的手臂环在她肩上,神情严肃,弗洛拉拿着一只解开鞋带的鞋子随侍在侧,惊讶不安又很好奇的模样。一群工作人员在旁观看并窃窃私语。我走向凯蒂,伸手拉她,她退缩得像是我会伸手打她,我立刻退后。当我退后时,经理出现了,神情从未如此紧张。
&ldo;我想知道,巴特勒小姐和金恩小姐,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rdo;
瓦尔特无情地打断经理的话:&ldo;我才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把我的艺人送到你称为观众的暴民面前。我想知道,怎么会让一个喝醉酒的呆子打扰巴特勒小姐表演十分钟后,这里的人才用猪脑袋想出办法,决定把他撵走。&rdo;
经理跺脚,&ldo;先生,你竟敢!&rdo;
&ldo;先生,你竟敢‐‐&rdo;
争论继续下去。我没听他们争吵,只是望着凯蒂。她不再哭泣,但脸色苍白,全身僵硬。她的头始终靠在瓦尔特的肩上,连一眼都没看我。
瓦尔特发出轻蔑的一声,挥手赶开经理,转向我说:&ldo;南儿,我先带凯蒂回家。你们当然不用表演最后一个节目,恐怕晚餐也得取消了。我会招车,你可以和弗洛拉以及行李坐一辆马车吗?我想尽快带凯蒂回吉内拉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