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很愉快,一切都相当美妙。&rdo;她说。
&ldo;在你在一起那女孩是谁?&rdo;我朝雷蒙小姐旁边的金发女子点头。
&ldo;那是柯斯戴罗夫人,艾玛丧偶的妹妹。&rdo;她说。
&ldo;喔!&rdo;我以前听过她的事,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又漂亮。&ldo;她真美丽,她不是‐‐她和我们不一样,真是可惜。一点希望也没有吗?&rdo;
&ldo;恐怕没有。不过她是位可爱的女孩,她丈夫是最和善的人,艾玛说她绝望地认为再也不会找到和他一样的人。唯一对她求爱的竟是拳击手……&rdo;
我迟钝地笑着,我其实不太在意柯斯戴罗夫人的事。在安妮说话时,我不断瞥向弗洛伦斯。她站在帐篷最远的一端,指间握着一条手帕,双颊却干燥苍白。尽管我一直看她,她却不愿迎向我的目光。
就在我几乎决定过去找她时,突然有阵喧闹声传来:讲台上的女士发表完言论,听众不情愿地拍拍手。这表示雷夫该上台了。我和安妮转身看他不安地在狭小的讲台边徘徊,唱名后踉跄步上台阶,在讲台前端就定位。
我看着安妮,扮了个鬼脸,她咬着嘴唇。帐篷稍微安静了一点儿,不过还是很吵。听众似乎都累了,纷纷离开座位,他们的座位被随意闲逛的路人、打着哈欠的女人和粗暴的男孩占据。
在这群漫不经心的听众前,雷夫清清喉咙。我看见他将讲稿拿在手中‐‐我猜,是为了忘词的时候提醒自己。他的额头冒着汗水的蒸汽,颈子则颇为僵硬。我知道在喉咙这么僵硬又紧张的情况下,雷夫是绝对无法放大音量到帐篷的后端去的。
又咳嗽一声后,他开口了。
&ldo;&lso;为什么需要社会主义?&rso;这正是我邀请诸位今天下午和我一起探讨的问题。&rdo;我和安妮坐在从前面数来第三排的位置,连这里都听不清楚他的声音,从我们身后的一大群男女传来叫声‐‐&ldo;说出来!&rdo;一接着是一阵笑声。雷夫再度咳嗽,声音较为大声,不过也相当嘶哑。
&ldo;&lso;为什么需要社会主义?&rso;我会尽量扼要地回答。&rdo;
&ldo;那就谢天谢地了!&rdo;听到雷夫的话,一个男人叫道‐‐我知道有人就是会这么做‐‐雷夫失控地环顾帐篷片刻,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我难过地发现他不知道自己说到哪里,只好浏览手中的讲稿。在他寻找句子时,四周尽是可怕的沉默,当他接着说下去时,当然,他是照着稿子念,和之前在奎尔特街家的客厅一样。
他正在说:&ldo;各位曾有多少次,听到经济学家说英国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rdo;我发现自己和他一起背诵,催促他继续,不过他结结巴巴地说,还会喃喃自语,有一两次甚至将讲稿倾向光亮处,好顺畅地念出句子。现在听众开始咕哝、叹气,不断动来动去。我瞧见坐在讲台后面的主持人决定走过去,要雷夫继续发表,或是停止。我看到弗洛伦斯脸色苍白,焦虑地见到哥哥尴尬的窘状‐‐她的悲伤在那时忘得一干二净。雷夫开始念一段统计数字的段落:&ldo;两百年以前,不列颠的土地和首都值五亿镑;今天是值‐‐是值‐‐&rdo;他再次倾斜讲稿,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有个人站起来大叫:&ldo;你到底是谁,老兄?是社会学家,还是学校老师?&rdo;听到这句话,雷夫意志消沉,好像呼吸不上来。安妮低语:&ldo;喔,不!可怜的雷夫!我受不了了!&rdo;
&ldo;我也受不了了。&rdo;我说,跟着站起来,将西里尔丢给她,匆匆跑向讲台旁的台阶,一次两阶地跑上去。主持人看见我,半起身准备阻挡我的去路,不过我挥手要他退回去,果断地走向冒汗、消沉的雷夫。
&ldo;喔,南茜。&rdo;雷夫说,神情和我以前看过他快流出眼泪的样子相仿。我牵着他的手臂,用力握着,拉着他回到听众前的位置。群众间出现片刻沉默‐‐我想是因为看见我这么戏剧性地跳到雷夫身边,不禁感到喜悦。我趁着他们噤声,将声音化为一种咆哮,对听众呼喊。
&ldo;看来,你们不喜欢数学?&rdo;我大喊,接上雷夫方才支吾呢喃的演讲部分。&ldo;想象几百万或许很难,那么,让我们想想几万就好。让我们想想三十万。你们认为我指的是什么?市长大人的薪水吗?&rdo;有些窃笑声传来,几年前有件关于市长薪俸的丑闻。我感激地认出窃笑者,对着她们说话。&ldo;不,小姐们,我说的并不是镑,甚至不是先令。我是在说人数。我说的是在伦敦济贫院生活的男人、女人和小孩的总数‐‐是伦敦!全世界最富有的帝国,最富有国家的最富有城市!‐‐就在我说话的此刻……&rdo;
我继续像这样说着,窃笑声变少了。我说到全国所有的贫民、乞丐和会死在贝瑟南格林济贫院床上的人们。&ldo;死在那种可怜场所的人会是你吗,先生?&rdo;我大叫‐‐在我演说时,替演讲加了一点修辞的腔调。&ldo;会是你吗,小姐?或是你的老母亲?还是这个小男孩?&rdo;小男孩开始哭泣。
我说:&ldo;在我们死的时候,我们可能会是几岁呢?&rdo;我转向雷夫,他正以一种未加掩饰的惊讶态度注视我,我以大到足以让观众听见的音量喊:&ldo;班纳先生,贝瑟南格林的男女平均死亡年龄是几岁?&rdo;雷夫呆望我一会儿,我捏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叫出:&ldo;二十九岁!&rdo;我认为不够大声。&ldo;几岁?&rdo;我大喊‐‐对全世界来说,我就像是一出童话剧的女主角,而雷夫是我的对谈搭档‐‐他再次叫出那个数字,比之前更大声:&ldo;二十九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