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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第1页）

资产阶级革命派主要是在民族主义口号下反对清朝统治，这是他们立论中的一个弱点。梁启超抓住这个弱点，指责革命派是狭隘的&ldo;排满复仇主义&rdo;。但是梁启超在向革命派提出这种指责时，丝毫不去指责清朝统治者一贯竭力保持满洲贵族的特权。他还说，现在重要的并不是汉族与满族间冲突的问题，而是汉族、满族和国内其他各族一起来对付外国侵略者的问题，他的这种说法虽然言之有理，但是他在这样说的时候，丝毫也不提到清朝统治者正在天天乞求外国帝国主义保护的事实。因此，立宪派没有能靠这些言论来打乱革命派的阵脚，而只是遭到革命派的加倍的反击。何况激进的资产阶级革命派表示得很明白，他们不仅是要推翻清朝统治，而且要从此结束两千年来的君主政治。他们虽然不能说得很明确，但他们是要求通过推翻清朝统治而实行改变国体的革命，这就使他们在这一场论战中居于立宪派所无法抗御的优势地位。

以梁启超为代表的立宪派，为了摆脱给清朝统治辩护的不利地位，又从另一方面来向革命派进攻。他们说，要推翻清朝统治，实现共和，就必须进行暴力的革命（梁启超称为暴动革命），但是这样的革命是行不通的，是很危险的；因为现在的&ldo;国民&rdo;并没有实行共和的能力，因为革命只能造成&ldo;内乱&rdo;，而且还会引起外国的干涉，造成中国被瓜分的局面。立宪派企图证明，革命不能救国，只会亡国。

梁启超在同《民报》辩论中明白揭示出他的一个主要论点是：&ldo;今日之中国万不能行共和立宪制；而所以下此断案者，曰，未有共和国民之资格&rdo;1。革命派的观点同这种议论相反，他们说：认为中国国民能力差，因而&ldo;欧美可以言民权，中国不可以言民权，欧美可以行民主，中国不可以行民主&rdo;，这是对于中国国民的侮辱。中国人的能力并不逊于世界上别的民族，只是&ldo;被压制于历来之暴君污吏，稍稍失其本来，然其潜势力固在也。此亦如水之伏行地中也。遽从外观之，而即下断语曰：中国之民族，贱民族也，只能受压制，不能与以自由，……一若吾民族万古不能有能力，惟宜永世为牛为马为奴为隶者，何其厚诬吾民族也！&rdo;2革命派又指出，梁启超一方面轻视国民之能力，一方面却认为清朝政府可以实行开明专制，并进而实行立宪政治，这显然是&ldo;以为政府之能力优于国民&rdo;。但事实上，&ldo;所谓皇帝，以世袭得之，不辨菽麦&rdo;，&ldo;所谓大臣，以蝇营狗苟得之，非廉耻丧尽，安得有今日？&rdo;他们其实是&ldo;一国之中至不才至无耻者，何足与言能力&rdo;？梁启超的《新民丛报》寄希望于&ldo;今日之皇帝&rdo;和&ldo;今日之大臣&rdo;，&ldo;而谓全国之人，非顽固之老辈，即一知半解之新进，不足言共和，只宜受专制，何重政府而轻视国民，至于如此也！&rdo;3革命派指出这两点：中国人民决不比欧美各国人民低劣，应当把希望寄托于人民，而不能寄托于没落腐朽的统治者。他们说得理直气壮，梁启超及其一派人对此无法作出像样的反驳。

但梁启超所说的&ldo;今日中国国民&rdo;，其实并不包括广大劳动人民。他根据什么来论证中国&ldo;国民&rdo;没有当共和国民的资格呢？他说，第一，中国不可能实行健全的&ldo;议院政治&rdo;，这是指资产阶级的议会政治；第二，也不会&ldo;有发达完备之政党&rdo;，这是指资产阶级政党1。所以，从实质上看，梁启超是在说，中国的民族资产阶级没有能力实行以自己为主体的民主政治。在这一意义上，他是说对了的。但是梁启超并不能因此而在辩论中占优势。这是因为，他从民族资产阶级力量还很薄弱的事实出发，得出了宁可保持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体的反动结论，而资产阶级革命派，以初生之犊的目光向前眺望，自以为能够打破这种旧的国体而代之以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体，这虽是他们所不能做到的，但是他们为此而进行革命斗争，是符合于历史前进的轨道的。

立宪派认为革命只能造成国内巨大的混乱，而不能有什么好结果，在根本上是因为他们最害怕的是革命会把&ldo;下等社会&rdo;的力量呼唤出来。康有为论述法国十八世纪的资产阶级革命的历史得出一个结论说：&ldo;革命之举，必假借于暴民乱人之力，天下岂有与暴人乱民共事，而能完成者乎，终亦必亡，不过举身家国而同毙耳。&rdo;2梁启超论述中国历史上的革命，以为中国历史上有&ldo;下等社会之革命&rdo;而没有&ldo;中等社会之革命&rdo;。他说，&ldo;起事者为善良之市民，命之曰中等；其为盗贼，命之曰下等&rdo;。他认为，从历史中得到的教训是，只有&ldo;用最善良之市民&rdo;，而不是靠&ldo;下等社会&rdo;这些&ldo;盗贼&rdo;，才能有好的革命。所以他说，他对于革命主义感到无限的恐惧，就因为要搞革命&ldo;必赖多数人&rdo;，而&ldo;吾见夫所欲用之以起革命之多数下等社会，其血管内皆含黄巾闯献之遗传性也&rdo;3。正是从这样的观点出发，他攻击资产阶级革命派是把&ldo;居民中最大多数&rdo;的&ldo;无恒业无学识之人&rdo;煽动起来，&ldo;非煽动人民之好乱性，举现在秩序而一切破坏之，则不能达其欲至之目的。&rdo;1可以看到，这些立宪派老爷们是多么仇恨，多么害怕农民革命，而农民正是中国民主革命中的主要力量。如果资产阶级要把民主革命彻底进行下去，就势必把农民大众的力量发动起来，这正是立宪派老爷们所最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