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借着两个小萝卜头的光在这里又偶遇了黎浔一回,褚思扬心情愉悦,忍不住的又分别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两个孩子虽然刚来书院没几天,但这位褚师兄是书院里人人交口称赞和羡慕的名人,得了他的青眼安抚,都显得格外的兴奋,一个两个的,眼睛贼亮。
黎浔带着几人上了马车离开。
褚思扬目送了他们一小段就匆忙转身回了大门前。
简言之见他回转,也这才也转身,款步踱进了门去。
“先生。”褚思扬追上去。
简言之向来是不爱管闲事的,不相干的人平时能得他多看一眼都难,方才他却站在门下盯着自己和黎家两姐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褚思扬直觉上就知道这里头必然有事。
等绕过了影壁,简言之果然就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他道:“这家人是新近才进京的,前几日来拜访老夫拿的是信王私人的名帖。”
话,点到为止。
褚思扬惊讶,微微屏住了呼吸,思绪突然就有点乱了:“黎家叔父在边关打拼十数年,是白手起家,他此前在京城里也没有发展别的人脉,怎么会有信王殿下替他们引荐?”
简言之是曾站在朝堂漩涡中心的人,遇事早就习惯了不骄不躁,甚至眼神都没有变一下,只还是陈述事实:“京城里如今折腾的这几位都算是老夫门生,对他们为人处世的做派老夫也算能了解一些。信王此人行事向来低调,比我老头子还不愿意掺合闲事,可这一次却替黎家的两个孩子卖人情卖到老夫的面前来了?”
他朝褚思扬递过去一个略显深刻的眼神。
褚思扬立刻有所领会:“黎叔父虽不算深居要职,但在南境军中也算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了,信王隶属太子一党,如今他出面对黎家示好……难道是出于党派之争?太子想要插手南境的兵权?”
也不怪他师徒二人会往朝堂政局上联想,实在是任凭是谁也不会想到信王姬珩会和黎家刚进京的一个侄女儿有牵扯。
简言之负手而立,表情略显怅惘,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收回视线看向褚思扬,正色道:“策安你承我衣钵,我将我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也不是没有私心的。老夫人我生不逢时,终是免不了草草一生,就这么过了,如今你青出于蓝,我看重你的才学和能力,也盼着你能比我当年运气好些,能遇到盛世明君,给你施展抱负的机会和舞台。可如今……京城里这局势,还是明哲保身吧,毕竟有些机遇,也只是可遇不可求的。”
言罢,语重心长的抬手重拍了两下褚思扬的肩。
他年纪大了,手臂远不及年轻人那般沉稳有力了,可是这两下,合着他眼中失落慈爱交织起来的微光便重重的在褚思扬心上也压了两下,激得他心头一热。
“是。”他躬身,无比郑重的冲着师长长揖拜下,“先生的教导,学生一定谨记。”
黎家会是太子拉拢的对象吗?老师这是不想让他沾染几位皇子争权的名利场,才会这般提醒他,这份用心良苦,他是领情的。
可是——
他对黎浔有好感,这也是真的。
这边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黎浔的心情其实也不平静。
上辈子她只知道褚思扬在官场上发展得不错,却没有想到他背后会站着一个简言之。
简言之这人和一般迂腐读书人其实很不一样,终究是曾经出入宫廷从官场上退下来的,他纵然将做学问看得比官位更重,却也通达人情世故。黎浔上辈子就对他有所耳闻,这位大儒纵使脾气古怪又任性了些,但却将尺度和底线把握得很好,不会往死胡同里钻。
所以前几天黎珺夫妻带着俩孩子来拜访拜师的时候还十分的忐忑,怕纵有姬珩的面子也不够使,黎浔却半点不担心,料定了这事儿不会有悬念。
最后,书院果然就将两个孩子收下了。
这位当世大儒,他有才华,有能力,有眼光,却又通达世事,知进退,收驰有度的在名利场中保自己全身而退。
这样的人,真的很难得,褚思扬得他的教导提携,会有后来那般发展就不足为奇了。
而要不是因为和她的事,被姬珩从中作梗给打压了,他上辈子应该会走得更远更高才是。
思及那些阴错阳差的荒唐往事,黎浔忍不住的唏嘘。
旁边正在和两个孩子玩游戏的黎渃这时候想法却有点杂,一边玩一边还不忘回味刚才和褚思扬见面的情形,突然就后知后觉的回头问道:“姐姐,有点奇怪啊,你跟褚家哥哥怎么会认识?他没来过咱们家啊。而且……他既然是跟你比较熟,刚才喊你是二姑娘,却管我叫妹妹?”
褚思扬方才说话间照顾两人的情绪都很周到,但其中又是有差别的,黎浔当然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可毕竟这才是见过两面的人,她虽品出了褚思扬对她的态度有所不同心里也终究还只觉得荒唐,搪塞了黎渃两句就把她给糊弄过去了。
又过两日,便是三月三。
黎家给黎浔办及笄礼,可是因着黎家在京没什么亲友,为了不至于太寒酸了,黎珺夫妻俩一合计,索性就把乔迁宴也一起办了,给黎珺回京以后结识的关系比较好的同僚都下了帖子,请他们带着夫人孩子一同过来捧场赴宴。
姬珩算是帮过黎家大忙的人,黎珺下帖子自然不能越过他去,黎云泽虽然烦他,却也不好阻止,只盼着他能自恃身份一些,别纡尊降贵的过来瞎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