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安在旁边,冷汗早就湿透了衣服,浑身的每一根弦都紧绷着,此时也如释重负,匆忙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上前推他的轮椅。
他们虽然没有冲进前线,但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十安是寸步不离一直贴身侍奉在骆长霖左右的。
亲眼瞧着他指下每一个动作的细节。
从姬珩第一次在城墙的敌台上露面现身,骆长霖的手下就无声的扣住了这个机关。
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他习不了武,虽然按理说是也不至于遇到需要他自己出面与人肉搏的惊险场面,但早几年他在外行走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特意重金请了最好的木匠铁匠和精通奇门遁甲的术士给他在轮椅上装了几处机关。
虽然现在看起来他们离城墙还很有一段距离,但轮椅扶手里的暗箭要取城墙上姬珩的性命也毫无悬念。
而且——
就因为他们处在一个不可能被怀疑的行刺范围之外,即便从暗器发射的角度来推断,事后黎珺等人不难判断姬珩是被城下自己队伍里的人射杀了,但骆长霖也是可以完全避开这个嫌疑的。
十安知道他为什么会起了这样的念头。
他家公子看似是温和雅致的一个人,但是他的淡泊和不争抢也仅仅是因为所有见过的东西和人都没有真正入过他眼睛的。
直至——
黎浔的出现。
就在骆长霖罢手的前一刻,十安都还觉得他极有可能真的就下手了,这会儿都还后怕的半天回不过神来,就只是麻木的将他轮椅转了个方向推着朝后面的军营里走。
“我这一生,只怨恨执念过两件事,”骆长霖仰面靠在轮椅的扶手上,面容清峻,却是语带苦涩的微笑起来,“一件是我的这个身体,另一件……就是她……”
其实对于黎浔,他要求的也已经很卑微了。
不求什么名分和真心了,只要是能不留阻碍的让他陪着她就好,哪怕是用一个不掺私心的君臣的身份……
但终究,错过了对的相遇时间,就真的不能再强求了。
他刚才可以杀了姬珩的,那一瞬间的杀念明显,可脑中却一直不断的在闪现那一夜听闻噩耗时黎浔悲痛倒下的样子,和他后来那段时间里看见她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却始终克制压抑痛苦的那双“平静”的眸子。
如果他杀了姬珩,她又会难过成什么样子呢?
也许时间迟早可以过去,时间早晚可以冲淡一切。
可是——
如果是以爱之名,他就更不能这样的伤害她啊!
“是直接回帐篷里吗?夜里天凉,公子您可别再生病了。”十安的心里也很替他难受,但是这种事又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