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重、唐天霄、庄碧岚,还有那个被活生生打下来的孩子,似又围在了我身畔,笑语不绝。
几次惊梦,又强迫自己睡去,不去听外面沙沙而下没完没了的雪落声。
如果我找到唐天重,并能和他逃开那个死亡峡谷,前面艰辛的路,只怕还长着。
我不能孱弱着身体去拖累他。
终于到达困龙峡所在的密山时,午时早已过了。
外面的雪已经小了些,满山遍野却已铺了厚厚的一层积雪,白得耀眼。
马儿都已累得直打响鼻,连连喷着热气。马车后面一路迤逦过来的深深车辙,见证着它们的负重。
山里人家偶尔响起的一两声爆竹声,让我记起原来这日已是旦日,一年的第一天了。
这并不是好事。
入了正月,便算是早春了,这样的雪,本就对庄稼有害。何况大年初一满天满地素缟,总是不祥。
我抱着手炉,打开一侧的小窗向外观望。
前方的雪地虽也是洁白一片,却能看到刚被覆去的杂乱脚印和车辙痕迹,应有大队人马经过不久。再前方,便见两侧山峰兀立,地势凶险,此刻山石已被覆了白雪,山体却还是苍青的,森森地散着寒意,杀机凛冽。
陈护卫听到些动静,忙骑马赶到窗侧,呼着一团团热气向我禀道:&ldo;宁大小姐,前面便是困龙峡。&rdo;
我怔了怔。
密山东连平安州,西接扶风郡,峰峦叠嶂,苍黑似铁,溪流环绕。困龙峡则是密山中的一道峡谷,一路俱是山峰险峭,若是在其间设下埋伏,连逃都不易逃去。
唐天祺为其兄择了这么个地方设下陷阱,果然情深义重。
我屏了呼吸向前方望去,寂寂山道,纷纷白雪,并不见半个人影。
陈护卫迟疑道:&ldo;可能就在前面吧。大小姐不妨再回车上休息片刻,雪若再大……只怕马车就没法通过了。&rdo;
我也发现了。
雪,越下越大,路,越来越崎岖,马车,也越行越慢。
随从们不断拿连鞘的刀剑磕着车轱辘中积的冰雪,他们的盔帽上也已满是积雪,连眉梢都是雪白,下马走动之际,听到甲胄上结成冰块的积雪断裂和脱落的声声脆响。
我默默地走回车中,听凭他们辛苦地轮流下马推车,自顾将车内的暖炉加一点儿炭,又取了预先用棉花渥在暖炉旁的食盒,端出其中的一盏参汤,喝得一滴不剩。
小产刚刚数日,我的身体远远谈不上恢复,经过这一夜的奔波,更让我心力交瘁。
可我没有时间休息,甚至可能会面对更剧烈的厮杀和征战。
唐天重……
他一定就在附近了。
我们很快可以见面吗?
参汤微微的暖意从胃部荡了开去,仿佛未来再大的风雪,再多的血腥,在依到他那宽阔有力的胸怀后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手指撩开一侧小帘往外察看时,我注意到了自己的手。
很白皙,映着明亮的雪光泛着淡淡的青,连青玉般的指甲下都看不到一点儿属于健康的红润。腕骨指骨,俱瘦得突了出来,纤细得像轻轻弹一下都会折断。
摸一摸自己的脸,我摸到了高耸出来的颧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