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心里这样猜测,就打电话找国民党驻上海的负责人钮永健,想问个明白。不料,钮永健出去逍遥快活了,不在机关。接电话的是个小职员,根本听不懂杜月笙问什么,只是含糊潦草地回答,让杜月笙自己去理解。理解对了也好,理解错了也罢,反正都和他没关系。
于是,杜月笙开始自作聪明地猜测:从接电话人的含糊语气来判断,并没有完全否定,倒是肯定的语气很明显。于是,杜月笙断定,虹口占领警察局事件必是国民党的正式行动。
你行动也不告诉我一声,敢情拿我当夜壶了?撒尿时就把我揪过来,照我没头没脸地乱嗤。用完了往地下一丢,擦也不擦一下。
虽然心里有几分幽怨,但国民党已成气候,杜月笙不敢流露出抱怨,还得想办法替国民党人擦屁股。他认准了暴动是国民党干的,终不能坐视&ldo;铁胳膊&rdo;与党人发生冲突,更不想看到上海因混战而陷入瘫痪,所以只能冒险赶赴战场,劝阻&ldo;铁胳膊&rdo;。
杜月笙一到,立即声色俱厉地怒斥&ldo;铁胳膊&rdo;:&ldo;住手,你这是做啥子事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你晓得咯,占领警察局的朋友,正是响应北伐军的朋友。&rdo;
生平头一遭被杜月笙叱骂,而且还是当着众多弟子的面,&ldo;铁胳膊&rdo;一下子就急了:&ldo;管他是哪一路的朋友,管他有多紧急的军国大事,既然要在我的地界发动,为啥狗眼看人低,事先连招呼也不打一个?&rdo;
杜月笙心里&ldo;咯噔&rdo;一声,知道自己一时情绪失控,让&ldo;铁胳膊&rdo;下不来台,于是哈哈一笑,伸手搂住&ldo;铁胳膊&rdo;的粗脖颈:&ldo;你总是这么直心直肚肠,你也不想一想,人家既然是在办军国大事,当然要保持机密。&rdo;
当众给了&ldo;铁胳膊&rdo;一个面子,表示孙介福和杜月笙是合穿一条裤裆都嫌肥的生死兄弟。&ldo;铁胳膊&rdo;情绪稍有缓和。杜月笙立即发号施令,命令在场的青帮弟子解散,各自回家,至于那些中枪的人,立即送往医院,医药费用全由他出。
现场处理得差不多了,&ldo;铁胳膊&rdo;讪讪地走过来,悄悄告诉杜月笙:&ldo;不早告诉我这是军国大事,耽误正事了吧?你看我刚才还派出一路人马,去攻打占领湖州会馆的暴动者。&rdo;
&ldo;啥子?&rdo;杜月笙大骇,&ldo;千万不要,我马上过去阻止。&rdo;
杜月笙立即登车,向着湖州会馆疾驰,未到地方,就看到半空中硝烟弥漫,耳听得枪声大作。青帮与暴动一方正打得不可开交。杜月笙到了之后,立即喝令青帮人后撤,战事至此得以告终。
目前为止,杜月笙所见到的只是7路暴动人马中的一路,另外6路也于同时发动。上海华界一时间弹雨横飞,形势极为混乱。
杜月笙经历的虹口之暴,其实是第二路,第一路是南市。
1927年3月21日中午,南市街头出现大批群众集结,其中不乏携带枪支者。下午1点半,一声枪响,集结的人群齐齐发动,呐喊着冲入警察局,把警察掀翻在地,抓胳膊揪腿,扔出了门外。
警察局被占领,正在街头巡逻的警察也遭到袭击,被打得满地乱爬,枪支警械被夺走。
南火车站被占领,暴动者开始用机车运送人员,协调全市的暴动。
第三路人马,负责的是吴淞口炮台区。
这里地方不大,人口不多,恰恰是驻军的好地方。当暴动者赶到这里集结时,发现这里驻扎着大批直鲁军士兵,全都是操着山东口音的毕庶澄部下,因为长达11天与总指挥官失联,军心涣散,士兵正在大量逃亡。
暴动人群一拥而上,先揪住落单的士兵一顿胖揍,夺走他们的枪械。逃亡的士兵不敢恋战,仓皇爬上火车逃走。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前方路口的铁路早已被暴动人群拆断,火车开到天通庵,&ldo;哐当&rdo;一声突然出轨倾覆,把车上的士兵像沙袋一样抛了出去,摔得他们头破血流、腿折胳膊断。
这下子,山东兵火大了,当即以火车为掩体,架起机关枪和步枪,向不断袭扰他们的暴动人群开火。暴动的人群虽然人数众多,但枪支数量不足,论战斗力更比不了训练有素的山东兵。被山东兵扫射一通后,暴动一方顿时伤亡累累,能跑的人悉数逃尽。
山东兵正自得意,却不想他们的顽抗之举激怒了暴动者。大批持枪暴动者从刚刚被杜月笙摆平的虹口警察局涌出,沿途各路人马纷纷加入,人数不少于3万人,浩浩荡荡杀到通天庵,将山东兵团团围困起来。
紧接着,双方排枪互射,机关枪狂扫。战事从下午开始,一直打到了晚上。山东兵以为晚上可以休息,不料暴动方又新来了生力军,双方继续缠斗,打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分,战事仍未休止。
山东兵一天一夜没吃没喝,没有睡觉,也没有给养补充,再也支持不下去了。于是,他们组织兵力极力突围,从正北方打出一个缺口,踏着战友的鲜血和尸骸,杀到水边,忽然发现水面上有船,顿时大喜,夺船而走。
至此,第三路吴淞口暴动演化为通天庵血战,以山东兵的逃窜告终。这一路人马也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第四路,是闸北。这一路属于池鱼之胜,第三路吴淞口战事扩大,战火蔓延,把闸北给烧了进去。于是,闸北这一路也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