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歇歇吧。&rdo;老汉抽着旱烟,道:&ldo;村里人都忙着搬家修堤,你要打听人,是得等两天。&rdo;
老汉嘴里的旱烟锅子一明一暗,言语也很温和可亲,我心神一晃,不由自主就降低了戒备,一边走,一边跟他说话。走近了之后,我看见除了那个老汉和中年人,还有个身段很苗条的女人,背对我坐着。老汉眯了眯眼睛,把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道:&ldo;坐嘛,坐下说。&rdo;
我觉得自己突然有点迷迷糊糊的,顺势就坐到老汉对面,这老头儿一脸憨厚样,旁边那中年男人可能是他儿子,手里拿着块小石头,不停的在地上画圈,偶尔抬头看我一眼,也是傻乎乎的咧嘴一笑,一句话都不说。
老头儿随口扯了几句闲话,目光从我脸上慢慢移到我的胸口,他望着我胸口的镇河镜,就定住不动了。这时候,我觉得镜子微微动了那么一下,胸前被划破的那一点点伤口,突然又一阵刺痛。这一痛,完全就把我痛醒了,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瞬间一扫而空,心里减少的戒备,呼的重新冒出来。我狐疑的看看面前的这三个人,老汉虽然看上去很正常,但那个中年男人始终傻笑着在地上不断的画圈,一个接着一个,而那个身段苗条的女人,一直背对我,不肯回头。
深更半夜,这样三个人坐在一起,不能说不正常,却让人心里有点毛楞。我立即站起身想走,老汉仍然盯着我胸前的镇河镜,慢腾腾道:&ldo;不急不急,心急办不成事,老汉我都等了很久很久了。&rdo;
这句没头没脑的怪话让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甚,我连搭话都顾不上了,拔脚就走,但是只走了那么三四步远,就感觉自己的腿脚不听使唤,尽管我是直直的朝前走的,可是走来走去,却总是在原地绕圈子。那感觉,像是鬼打墙,却又不完全像。我惊恐的回头看看那三个人,老汉依然无动于衷的慢慢抽烟,倒是那个傻乎乎的中年男人,咧着嘴乐,手里拿着石头越画越快。
我越是急,却越走不出那个不大的圈子,来来回回走的腿都麻了。老汉拿下旱烟锅子,道:&ldo;来坐着吧,老汉不发话,你走不出去的。&rdo;
我硬着头皮停下脚步,反正已经走不掉了,怕都没用,我说不清楚这三个人的来历,索性不想,直直的转身重新坐到老汉对面,盯着他,道:&ldo;你是什么人?&rdo;
&ldo;老汉老了,记性不大好,我是什么人,自己都忘记了。&rdo;老汉收起烟袋锅,在那中年男人头上敲了一下,道:&ldo;别画了。&rdo;
&ldo;我还有事,跟你又不熟,还说什么?&rdo;
&ldo;不熟是不熟,说几句不就熟了?&rdo;老汉笑了笑,道:&ldo;你有什么事,说说看,老汉指不准能帮帮你。&rdo;
&ldo;你帮不上。&rdo;我脑子一清醒,就觉得这三个人反常,尤其是这个老汉,看着没有什么,其实最不对劲的就是他。
&ldo;说笑呢?&rdo;老汉又笑了笑,一脸的自信,挺挺胸膛,道:&ldo;整片黄河滩上,老汉不知道的事情,真的不多嘞。&rdo;
&ldo;我先走,有空再说,事情很急,不能耽误。&rdo;
&ldo;走啥,既然来了,多坐一会儿。老汉最喜欢听戏,有一折,保管你也爱听。&rdo;老汉扭头对身后那个背对着我坐着的女人道:&ldo;栓牢他媳妇儿,给人家唱唱听听吧。&rdo;
那个女人无声无息的慢慢转过身,她的身段很好,模样也俊,但是转过脸的时候,我就吓了一跳。她脸上的妆很浓,好像就是戏台上唱戏的戏子一样,红脸蛋,白额头,惨惨的没有一点血色。她微微皱着眉头,仿佛从来都没有舒展开过,眉宇间有种淡淡的愁意。她转过身,没有说话,抬眼看看老汉。
这一瞬间,我浑身上下的血似乎都凝固住了,一下子回想起很久之前就听过的那个关于怀西楼的传闻。我一直都以为那只不过是乡里人吃饱了没事编出来的故事,然而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就遇见了。
这老汉,究竟是什么人?
&ldo;唱嘛。&rdo;老汉对那女人道:&ldo;就唱我教给你的那一折。&rdo;
那女人微微的清清嗓子,说唱就唱起来,她是天生的好嗓子,第一句唱词一出口,我就像是被雷劈了,尽管心里一直说服自己要冷静,但还是坐不稳了。
她唱的,是巡河调子,没有我之前听到的巡河调子那么鬼气森森,却很凄凉,让人觉得有什么惨事发生了,忍不住想跟着掉泪。老汉好像很喜欢这段,手扶着膝盖,慢慢打着拍子,他儿子也乐了,嘿嘿笑个不停。
&ldo;别唱了!&rdo;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忍不住就冲那老汉道:&ldo;到底想怎么样!&rdo;
&ldo;莫恼,莫恼。&rdo;老汉抬手示意那女人停嘴,然后收了脸上的笑容,道:&ldo;没有害你的意思,你说了,自己有事情,老汉给你帮忙,不过嘛,也要求你帮咱办个事情。&rdo;
&ldo;我什么都不会。&rdo;
&ldo;错了错了,这个事情,只有你能帮咱。&rdo;老汉重新掏出烟袋,装了烟丝,打火抽着,道:&ldo;咱的事情,先朝后放放,你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听听,老汉能帮就帮,还是那句话,黄河滩上,老汉不知道的事情不多,做不到的事情也不多。&rdo;
&ldo;是么?&rdo;我尽管心里怕,但是隐约也能看出来,这老汉可能真的没有害我的意思,只不过我不知道他要我帮什么忙,这让我很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