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染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晕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时景在一旁,那笔记本电脑在不怎么明亮的室内光得很。
她眯了眯眼,才哑声问道:“几点了?”
时景已经合上了电脑,低头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额头:“还有没有头晕了?”
慕染摇了摇头,他转身就出了房间,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端了一碗粥。
房间里面很安静,只有汤匙碰撞瓷碗的声音,苏慕染吃了一碗粥就吃不下去了,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那雕空的悬木微微发怔。
她的思绪完全都是放空的,以至于时景上床抱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发现。
“发生了什么事,时太太?”
他的声音如淳淳的流水一样在耳侧响起来,苏慕染只觉得心底像是被什么包裹住一样,她扭头看了时景一眼,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哽咽:“时先生,时太太好难受。”
他想安抚寰寰一样,宽厚的掌心顺着她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时先生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吻着她的眉眼,细细腻腻的,温和得让她前所未有的心安。
有人说,眉眼之处的亲吻会让伴侣感觉到最大的安抚和安全感,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时景不言不语就那样轻轻的吻着,她却觉得那凌乱不已的心绪一点点地平息下来。
许久,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开口:“我爸来a市了,他想见我。”
她从没有详细地跟时景讲过她那一对所谓的父母,她不知道时景能不能体会她此刻的矛盾和难受还有那些过完噩梦般的煎熬。
他微微顿了顿,低头看着她:“你想见他吗?”
慕染摇着头:“我不知道,我很纠结。”说着,她顿了顿,抬头看着他:“我是不是很刻薄?我妈病危了,我表妹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可是我不想回去,他们除了生下我养我到成年,一点儿父母的责任都没有尽过,二十多年的不闻不问,十年的不再相见,凭什么他们说想要见我我就要去见她们。”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失控了,眼泪落下来也不在乎,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那些滞留在心底的秘密终于有个机会让它们见光了,她哑着声音失控地说着:“我大学学费都是我自己挣的,大学四年过年别人寒假暑假都是回家,我却要到处找兼职,就连春节我都是一个人在那十多平米的小平房里面吃着素面条过的!我大学报了那么远,他们一句都没有问过,我毕业了人家父母都在担心毕业了怎么办,他们一个电话都没有!我大二那一年在医院里面昏睡了一天一夜,他们一个电话都没有,我从小到大的家长会他们一次都没有去过!”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断断续续,时高时低的声音,听得让人忍不住心底发疼。
时景抱着她,细声地安抚着:“乖,不见就不见,慕染乖。”
她低着头,眼泪打湿了一整片视线,什么都看不到,就好像她以前站在大雪茫茫之中,看着别人父母送伞或者拿着大衣包裹着带他们回家,而她只能一个人抱紧自己一点点地走进风雪中。
她不是没有父母,却比没有父母更惨。
因为比起一开始就没有过希望的人来说,自己的希冀被人一点点地变成绝望,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惨烈。
她的声音开始一点点地小下去,拉着时景衣领的手也渐渐地松了开来。
苏慕染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整个人饿得软绵绵的,时景送寰寰去上幼儿园了,她在厨房找到还在锅里面热着的早餐,一口一口的吃着。
昨天晚上的宣泄让她平静了很多,如果不是那眼睛的浮肿,谁都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怎么样的一场挣扎。
她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到约定地点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她一推开门就报了名字,侍者引着她过去,还没走到,她远远就看到那卡座上的人。
熟悉的却又是陌生的,十七年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可是事实上,她能够见到苏博的机会少之又少,特别是在苏暮然死了之后。
她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那个苏慕染了,就在她昨天晚上抱着时景像个神经病一样絮絮叨叨地将过往的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决定跟过往做一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