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挂八号飓风讯号,也设法依时赶到。
每次逗留一小时左右,读报纸头条给病人听,留下一只小小有耳机的收音机给她,服侍她吃粥喝水,替她抹一抹身子。
病人情绪一日比一日稳定,可是健康一天比一天衰退。
终于少女趋近她身子的时候,闻到腐臭,那是死亡的气息。
“丽容,日子过得真快,慈母把住我手学写字的情况,历历在目。”
少女答是,双目已经通红。
“当年不信父母所言,孤意而行,跟随浪荡子而去,生下了你,结果遭人欺骗遗弃,流落无依,又身患恶疾。唉,丽容,妈妈是个苦命人。”
少女嗯一声,“不怕,还有我呢。”
“是呵,丽容女,你切莫重蹈母亲覆辙。”
“不会,妈妈,你放心。”
病妇沉思,灵魂像是已回到较年轻较美好的岁月里去,她哼起小调来,声音出乎意料之外的清脆柔美,像个小孩子:“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口糖,一口果,吃得宝宝笑呵呵。”
唱完了,自顾自格格地笑,拍起双手来。
然后,笑容凝住,她全身僵硬,动也不动。
少女知道她已脱离苦海,前去与母亲会合。
她镇定地按铃唤护理人员。
看护匆匆赶到,“呵,病人已经去世。”
少女泪如雨下。
看护劝道,“你已经尽了孝道,听说这个多月来,你天天来探望你母亲,她因此去得十分安乐。”
少女这时抬起头来,用手帕抹干泪水,“我不是她的女儿。”
“什么?“看护怔住了。
少女说:“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我是一名学生义工,每周四来医院帮病人做物理治疗。一日,经过走廊,听见有人叫我丽容,我一转身,她便把我认作女儿。可怜的盲妇,她说什么,我便顺着她意讲下去。”
看护目定口呆。
“见她子然一人,又身患绝症,我便每日放学来探望她,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至于我,我叫庾家聪,在德美中学读高中二,院方有我做义工的纪录。”幸运这是一间办公室。
几个同事窃窃私语。
“真不能置信,竟能那样一个人交了好运。”
“可不是,那人居然会得中奖。”
“七千多万的彩池三票中,每人分二千余万元,俨然小富了,一生吃用不愁,羡煞旁人。”
“其余那二人决定隐姓埋名,可是招爱娟的丈夫却大肆招待记者,宣布他发横财经过,真夸张。”
一位女士更正:“是招爱娟的前夫才真。”
“那人偷抢拐骗无所不为,遗弃了爱娟母子二人,失踪超过三年,债主上门,爱娟还要替他还债,她不得不与他离婚,一直杳无音讯,可是前晚忽然在电视上看到他,原来他中了奖券!”
“天无眼。”
“我真不服气,俗云好心才有好报,幸运之神缘何对这种渣滓青睐有加?”
“可怜爱娟苦足这么些年,应该由她中奖才对。”
办公时间到了,同事们纷纷回到岗位上去。
片刻,招爱娟来了。
她佝偻着背脊,脸容憔悴,分明未老先衰,她静静伏在办公桌上,开始每日沉闷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