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蹲在路边,看着他们过一个大坑,就得一辆接一辆地抬马车都替他们累。
马车重,铺木板吧,怕承受不住。铺木棍吧,斜坡,怕不是想把马车滑下山。往坑里填炭渣吧,那么多的坑也不够他们宿营的那点炭渣填的。反正人多都是力气大的精壮,抬也能抬得过去,就是费时费力。
一进山,裴三郎就听见他们在那“嘿咻嘿咻嘿咻”地把推马车。
他蹲在路边看热闹,就见镇武侯不断地拿眼神看他,一副欲言又止又不好开口的模样。
裴三郎害怕镇武侯提出什么难为人的问题,果断装作没有看见。
下午的时候,镇武侯还是来找到他,“我儿天资聪颖,可有良策能解决车轮陷在坑里的问题?”
裴三郎:“……”果然,来了。防滑轮胎呀。没有就绑大铁链呗,跑长途的大货车司机冬天开冰雪路面都是在轮胎上捆大铁链子。可这世界还没铁呢。他问镇武侯:“有粗麻绳吗?”
镇武侯的眼睛一亮,当即吩咐长随去找来麻绳。
裴三郎参照往轮胎上捆大铁链的方法,指点他们往马车木轮上缠麻绳。
麻绳缠在轮胎上顿时不滑了,马车在前面拉,战奴在后面推,比雨天爬泥坑还要轻松地爬上了冰雪坑。
镇武侯乐得哈哈大笑,没好意思夸我儿天神下凡,大声赞道:“我儿当真聪颍非凡。”蒲扇大的巴掌用力地落在裴三郎的肩膀上。他的力气和手劲都极大,几十斤重的铜锤都能抡起飞起,一巴掌落下,把七岁的裴三郎一巴掌拍到了地上。
好在冬天穿得厚,起到了很好的防护作用。裹得极厚的裴三郎就跟一团麻圆似的栽倒在旁边的雪窝里。
镇武侯七手八脚地把裴三郎捞起来,赶紧拍着雪查看他有没有伤到,紧张地问:“我儿可有伤着?没摔着吧?”
裴三郎不想说话。
镇武侯担忧地喊:“三郎?我儿,你别吓为父,可是伤到哪了?”
裴三郎扯出一个笑脸,“无碍。”你儿子几岁,多大点力气,你心里没点数呀。凸!
镇武侯长松口气,说:“无碍就好。”又语重心长地说:“你这身子骨也得多多地勤加锻炼。”他握拳,说:“要像为父这样勇猛强壮。”
裴三郎微笑着“嗯”一声,恭敬地行了一礼,颇为赞同地说:“父亲说的是。儿子一定勤加练武,熬炼筋骨。”凸!姐要走翩翩公子哥路线,滚粗!
他们没有备那么多的麻绳,好在刚进山,旁边还有庄园农家,麻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什,多跑了几家倒是收集齐了,于是每辆马车包括驴车的轮子都捆上了麻绳。
轮子不再打滑,速度终于提升起来,但也没快太多,一来,全是上坡的山路,二来,冰雪路面不仅马车滑,人走在上面也滑,山路又险,极其难走。
裴三郎终于深刻领会到为什么古代的游牧民族为什么只在夏秋时节南下掠夺,而不是在冬天往更暖和的南方跑了。天寒地冻的,不要说打仗,行军都困难,野外全是积雪和收割完庄稼的空闲土地,城池又有围墙不要说攻进去,顶着风雪爬围墙,怕不是想冻在墙上当冰人。
要说行军,镇武侯是军伍出身,京城向天子护送贡品更是不容有失,调派的都是他府上的亲兵,这在眼下已经算是装备精良之师了。至少人人都是羊皮靴子,人人都有皮袄穿,人人都有炭火可以烤,即使如此,仍旧有人冻掉手指头、耳朵和脚趾的。没有厕所,只能在野外上,站在树下尿尿,尿出来一半,结冰了。
裴三郎想在马车上尿到夜壶里吧,没有夜壶。那尿在陶瓮里总行吧,呵呵,尿进去就倒不出来了,零下二十来度的地方,分分钟把壶里的尿结成冰。上大号更是跟打仗一样,以最快的速度速战速决。
那真是风吹鸡鸡冷,拉屎屁股凉。
不是开低俗玩笑,就是行军路上的真实写照。
搭临时厕所?不好意思,一路行军,到地方后,如果不是怕冻死在路边,战奴们绝对能倒地就睡,已经累到根本没有力气去做不是很重要的事。
扎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生火。
夜里休息,篝火不敢熄,得有人巡逻守着篝火。一个排有十个人,共用一堆篝火,如果夜里篝火熄灭,战奴们睡着了没有及时发现,第二天很可能就收获一个排的尸体。
死在路上的尸体是没办法带走的,因为增加负重,这种天气,多一分负重都是负担。死去的尸体连埋都埋不了,因为地都冻硬了,凿不开。运气好,遇到那种碎石头多的地方,能拿石头堆一堆,运气不好,就只能留在路边最后喂了山里的野兽。
说到野兽,那才叫一个刺激。
裴三郎夜在半夜,突然被凄厉的惨叫声吵醒,离他并不远,大概只有三四十米。
马车里漏风,天冷,他睡觉都没敢脱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上还裹着羽绒彼风和被子,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来,把短剑抱在怀里,然后就听到外面有喧哗声,似乎有人在大喊有狼,还有喊保护马匹的。
他的武课师傅和两个庶出哥哥几乎第一时间奔到马车跟前,带着战奴们把马车和他围在中间保护起来,火把一下子全部点了起来,然后就在距离他马车不远的地方,发现一头潜伏的狼。
比哈士奇还大的大雪狼,通体雪白,趴在雪地里,浑然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