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恍然想到,他们两个,已经两个多星期没有自己做饭吃了,也没有逛超市、买菜了。之前将近半年,罗铭遥不上临床,时间自由,把家里大利得仅仅有条,只要他回家,就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最近两周,两个人下班回家基本都在八点以后,回到家又都是疲惫不堪,全部是点外卖解决的。而周末除了上次和李盼秋聚餐出去过,再没过其他计划。
现在时间也还不晚,赵彬想了想,去了一趟超市,简单买了点肉和菜。
然而今天注定是不会太顺利。他刚买了菜回家,就接了个科室的电话。是分给他带的新人来的,急诊遇到一个不好处理的病人,打电话征求他意见。他在电话里指导了半天,新人毕竟还是新人,手忙脚乱一番,电脑操作又还不熟悉,赵彬简直恨不得跑过去现场指挥。讲电话语气颇为暴躁,新人的语气里都有些哽咽了。好不容易把事情解决好,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再没过几分钟,罗铭遥也回来了。
赵彬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把东西放进冰箱里,出来和罗铭遥打招呼,点了外卖。
第14章主诉:反复意识障碍3+年
医生的生活到底是枯燥还是有趣?这个问题他们自己也很难评价。说枯燥,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病人和病情,每天都是全新的挑战;说有趣,在各不相同的病人背后,是每天重复的繁复文书工作,消耗着每个临床医生的时间和精力。
晚上八点的c大附院心内科,距离六点下班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每个组上除了值班医生,还有两到三个医生在加班。电脑的数量是一个组两台,现在这个情况,电脑数完全不够用,好几个医生把查房车也搬进来,疯狂打字写病历、办出院。
这是罗铭遥在心内科的第二个月。他和其他新来的规培生都还不能完全适应心内科高强度的工作,只是适应了这种每天加班的节奏。好几次他因为事情太多,和科室其他人一外卖,没有回家和赵彬一起吃。今天也一样,本来事情就多,手上刚好有个麻烦病人,无理要求特别多。他的病人管理也没控制好,今天上午出了三个病人,今天下午就新收三个。出院病人要求三天内整理完成交病案科,心内科对一线要求是两天完成,最后一天上级签字。出三个病人只能倒霉地每天加班整理病历。
罗铭遥整完一本了,想到今天是李盼秋值班,正好主治签字可以先让她签了,便抱着病历往值班室走去。
李盼秋今天值班,她本来就是熟手,动作麻利,留下来的事情不多,想着今天呆在医院时间还长,这时候就不在办公室扎堆凑热闹,便一个人呆在值班室拿着电脑看文献。
罗铭遥走到值班室门口,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这时候进去找人。
值班室的走廊和病区走廊是分开的,中间有一道门禁,关上门,病区里的嘈杂就隔开了,让整个值班室环境都舒服了很多。在这片绿洲一样安静的区域中,李盼秋和另外一个人的对话异常清晰。
另外一个人是内分泌科的老师,罗铭遥在内分泌呆过那么久,基本每个老师都熟悉。在内分泌一年,她也是老资历的一线,聘主治两年了,有时候组上上级有事,就是她带着查房。文章数量质量过硬,听说课题也申请了两三个,内分泌科主任还表扬过。临床和科研都很强的那种。
李盼秋的声音带着笑:“那你这篇文章过了,课题就解题了吧。明年要带组了?这个表情……今年就要带组?”
内分泌老师笑着说:“消息估计下周发出来,我们主任才跟我谈了。”
李盼秋也笑了起来:“哎呀,恭喜恭喜,总算熬出来了。我说今天来找我说什么,是来请客的?”
“消息出来就请!”两个人笑了一阵。内分泌的老师继续说:“说起来都是新院区带来的机会。我们主任对我们年轻人还是好,我前面的周老师啊,路老师这几个,好多年不发文章的,弄去新院区了,我才有这个机会。”
李盼秋也忍不住感叹:“医院里头按资排辈太严重了,以前升职称哪要这么多要求,现在还不是位置不够,一个劲卡年轻人上来。以前熬十年怎么都升副高、带组、享清闲,现在熬十年,副高不一定聘得上,能不能带组更是问题,十年混来混去还是个一线,钱也没有,人也蹉跎了。”
“能怎么办?”内分泌老师说,“年资高的守着自己好位置不让。”
罗铭遥听不下去了,他走到门口,敲一敲门,面不改色地看向李盼秋:“李老师,病历签个字。”
李盼秋笑着接过病历,心照不宣地面不改色说道:“你们内分泌的老师,你都认识的吧。”
罗铭遥向着那边鞠躬:“老师好。”
内分泌老师同样若无其事地笑:“小铭还是这么乖。好久没见了,心内科辛苦吗?比我们内分泌可是累多了。”
罗铭遥胡乱点头微笑:“就是,我还欠了好多历练。”
内分泌老师寒暄两句,向李盼秋挥手:“那我先走了,时间地方定好了我发消息给你。”
李盼秋手上签字不停,只点点头,眼神示意“知道了”。
值班室里恢复了沉默。这种沉默异常地尴尬难受。李盼秋却并没有出声解释什么。签几个字用不了多少时间,罗铭遥却觉得似乎用了很长时间。等到李盼秋把病历交给他时,他还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