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那一眼的笑意,也是想让他放心,并且告诉他——人被逼到了极点,从此再无烦事。
她知道,他急急赶来的原因。也知道,曹志行会突然招认了夏廷德,只怕也与东方青玄脱不了干系。
看着面前这座充满了血腥味的皇城,心里突生安宁。
夏初七心里默念了一遍。
“东方青玄……”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一滑,一笑而过。
东方青玄让到左侧,面带微笑,凤眸的余光淡淡瞄过夏初七苍白的脸,唇角勾出一抹懒洋洋的弧度来。而夏初七似乎也是不经意地瞄了过去,看到了他。
辇轿再一次缓缓启动了。
可是……火星已熄,又岂能轻易熄灭?
他明白,赵绵泽想给夏廷德一个下马威,但如今朝中派系之争繁杂,在未登基之前,他还不想彻底与夏廷德翻脸。
东方青玄微微眯眼,“是,青玄自当尽力。”
等他作戏的表演完毕了,赵绵泽才看了东方青玄一声,声音淡淡道,“东方大人,此事还是要查实为好,不能单凭曹志行一面之词,就为魏国公这样的元老功臣定罪。这样,渤海湾一案,你从刑部手中接过来,就由你锦衣卫来勘察……”
所以,看他如丧考妣一般说得声泪俱下,她只心里冷笑,并不吭声。
那时她就想到,夏廷德敢这么说,早就想好了退路。
在船上时,夏初七曾听陈大牛说过一嘴。
“大都督言重了。”夏廷德老脸涨红,一脸冤屈的样子,“擢升曹志行,吏部和兵部皆有备案,大都督可去查上一查,看看老夫有没有卖官鬻爵,借机寻私。再者,此事也曾报与陛下御笔朱批,老夫当初提名于他,是看他有大将之材,想让他为我大晏出力。未曾想,这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袭击定安侯不成,竟想陷老夫于不义!殿下,老夫冤啦。”
东方青玄不答反问,“曹志行擢升千户,不是魏国公你出力?”
“大都督,这种无凭无据的栽赃,你也相信?哼,谁不知道曹志行当年在晋王麾下时,因了与陈大牛出现分歧,受了晋王的斥责,这才离开了金卫军。他素来与陈大牛不合,一直怀恨在心,要拿陈大牛出气,与老夫何干?”
不待他说完,夏廷德面色一变,大声咳嗽起来,指着东方青玄一阵喘息。
东方青玄又是一笑,与他对了一个眼神,“看来殿下还未接到奏报,就在一刻钟前,曹志行招认了。他是受了魏国公的指使,这才领兵假扮海盗,前往渤海湾……”
“哦,曹志行何事?”赵绵泽挑眉,顺水推舟。
“并无大事,只是青玄听闻魏国公阖府前来请愿,要带回夏七小姐。突然想到曹志行之事,怕节外生枝……”
东方青玄跃下马来,朝赵绵泽施了一礼,一眼也没有看他身侧的夏初七,视线低垂,一眨不眨地落在她一双雅致的花纹薄底靴上,挑了挑眉,笑得妖孽至极。
“大都督何事急急前来?”赵绵泽笑问。
“恭喜殿下,喜获佳人。”
魏国公府的人被分拨至两侧,紧接着,一阵马蹄声从里而外,传入了耳朵。而周围的气流,也随着那一行人的靠近,越发的低压。夏初七手心攥紧,抬头看过去,只见从东华门里出来的人,骑在一匹纯白色的马匹上,红衣妖娆,身姿俊拔,在一群锦衣郎的紧紧簇拥下,他唇角永远挂着那一轮皎洁而疏离的似笑非笑。
随着一声尖细的禀报,原就热闹的东华门更加嘈杂起来。
“殿下,东方大人到了!”
至少,他与她那个太子爹,处世实在不同。
这个人也许并不像众人所说的宅心仁厚。
看到夏廷德无奈的低下头,夏初七心下微微一悸,视线瞥了过去,只见赵绵泽唇角挽了一个笑意,又恢复了平素的温和样子,看上去并无半丝不快,突地暗暗心惊。想那洪泰帝能在那么多皇子皇孙里,选中了赵绵泽做储君,除去偏爱之外,恐怕也是认定他非池中物吧?
“是,殿下。”
赵绵泽点点头,“那是当然。魏国公,七小姐有伤在身,本宫就不与你细说了。你身体有恙,好生回府将养罢,免得落下病根。”
“殿下如此说,老夫只好敬谢不敏了。往后,请殿下多多照拂小七。”
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又被他活生生咽下,夏廷德终是认了栽。
这么看来,到底谁利用了谁,还未可知。
原来赵绵泽从来都不是软柿子。
在一心扶植赵绵泽夺储之前,他一直以为他软弱好控制,加之他爱恋他的女儿,那便更好拿捏。在他看来,只待老皇帝驾崩,这大晏江山,他夏廷德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夏廷德握在轮椅上的手一紧,被活活噎住。
他声音委婉温和,却字字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