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肆闻言慢吞吞下了床,任正红彩月帮她更衣打扮,待收拾好准备向外走,见到云澹又站回窗前,推了窗看着外头不知在想什么。遂几步跑出去,腾的跳到窗前吓他一跳,而后大笑出声。云澹探出身子去捏她脸,口中恶狠狠:“荀肆你真是长本事了,连朕都敢吓!”
荀肆任他捏够,咧着嘴问道:“晚上回来给您带您爱吃的炸糕回来,成不成?”
“别带了。费劲,天冷还要等。回来都凉了。要御厨做就成。”
“成吧!”荀肆道个万福,撒腿跑了。
算是不会好好走路了。云澹见她跑走,心中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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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三十,宫外极热闹。
西北卫军的人都住在城外的驿站之中。这会儿驿站挂起了彩灯笼,古旧的三层小楼焕然一新。看着倒是喜庆。
轿还未落,外头便热闹起来。荀肆推开窗,看到定西已经撒欢儿似的到了韩城跟前,二人摔起了跤。其余人都围在一旁,吹起了哨子。
驿站的窗一扇一扇被推开,一个一个人头探出来看热闹。陇原人极易开怀,他们开怀,亦会感染旁人。片刻之间,便听到驿站内笑声连成一片,有了飞天之势。
定西和韩城难分伯仲,二人摔了许久,大汗淋漓,终于直起身,胸口撞在一起:“可以啊!兄弟!功夫没丢!”
而后抱在一起,大笑出声。
故人就别重逢,当有无数话要讲。而那日在宫里,生怕哪句话不合时宜,是以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今日终于得以好好许久。
“今儿咱们用烤羊,就在驿站后头的院子内,今早欧阳丞相特地过来安排的地儿。”韩城对荀夫人说道,而后看向荀肆:“管够。”担忧荀肆嚷嚷不够吃。从前在陇原,若是营地架起火烤羊,她总在一旁嚷着:“还要多来一只,不够!”
荀肆忙点头:“若是还有酿皮子,那就堪称圆满啦!”
“自然有。”
荀肆心中暖意升腾开来,是在陇原之时才有的心安。朝韩城感激一笑。而后搀着荀夫人随着他们去了驿站后院。火已经燃起,羊甫架上去烤,偶尔发出噼啪声响,香气渐渐钻了出来。外头竟然不冷。荀肆凑上去闻了闻:“香!”
荀肆还是那个荀肆,一点没变。
韩城有点心酸,别过脸去,而后默默走到远处。
韩城和荀肆对彼此的心思,旁人不知晓,定西是知晓的。他跟上去,撞了韩城肩膀一下:“过去的事了。皇上人不错,被咱们肆姑娘耍的团团转,从来没真跟她急过。”
“那就好。”
“起初进宫的时候,整夜整夜睡不着。还有一回病了,烧糊涂了,喊过你的名字。”定西拍拍韩城肩膀:“但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肆姑娘而今在宫中,多少要挣一条活路。总是与皇上这样周旋着也不是办法,再好的人也有失了耐性的一天。”定西是真心实意为他们好,不然能如何呢?一个在陇原念着她,一个在宫中念着他,这辈子还能见几回,光靠这点念想就活下去了?自然不成,还得有新的想念。
韩城红了眼眶:“那回九死一生,都见着阎王了。心道就这么死了也值了,但转念一想若是死了,依她的性子定会将天掀了。还是得活着,也给她一条生路。”
定西一阵心酸,揉了眼睛说道:“操,老子一个大老爷们都要被你说哭了!”转身给了韩城一拳:“快别说了!你信我的,娶个妻,好好过日子。打了仗回来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有人能迎着你。别再等了。你等着,她挂念着你,往后还怎么过?”
“我对别人起不了那份心思。”
荀肆坐在荀夫人身边,看着篝火出神。荀夫人拍她手背:“想什么呢?”
“想阿大。”荀肆将头靠在荀夫人肩膀:“还想三个姐姐。怎么三姐这回没来?”
“你三姐…”荀夫人叹口气,你三姐还生你的气呢!都气了一年了不见消。上门为她提亲的人被她一个个赶了出去,美其名曰那些人不行。陇原人都道荀家老三心高,不是王侯将相入不了她的眼。但这话可不能跟荀肆说,不然她心里又得难受。
荀肆偷偷打量韩城。韩城还是那个韩城,被西风的风沙雕刻过的坚毅的脸,常年在战场上历练的魁梧身姿,动物凶猛一般的眼神。而后想起自己成亲了,便收回眼神,去看眼前的篝火。
大家围坐一圈,开始饮起了酒。陇原人喝酒用碗,白瓷碗,灰瓷碗,倒上满满一碗。仰头干了,若是那酒不顺着唇边流下一些,便不算大口喝,要罚的。
“阿娘,我也想喝。”荀肆小声对荀夫人说道。
“喝吧!少喝。”
荀肆得令也为自己倒了一碗酒,坐到了韩城身边。将碗与大家碰到一起,齐齐喊了声:“干了!”仰起脸一饮而尽。韩城自羊腿上扯下最嫩那块儿肉递给她,荀肆也不扭捏,接过啃了一口。那肉烤的酥脆鲜香,是陇原的羊啊!明明人还在京城,却感觉自己回到了陇原。眼睛一酸,差点落泪。忙又塞了一口肉将这心酸堵回去。
定西端了酿皮子放到荀肆跟前:“咱卫军的兄弟们起早做的,都知晓肆姑娘好这口。喏,快尝尝。”
荀肆夹了一口,忙点头:“是这个味儿!”眼睛眯成了月牙。
韩城心中一抖,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到头来都幻化成她那脆生生一句韩城哥哥。仰头干了碗中酒,而后离开了人群。转身看到荀肆站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