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叩两下,直接推开门。
房间不大,一个女孩背对他坐着,柔软白净的水衣子罩在她的身上,仍遮盖不住她纤细的腰身,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捏着笔,细致的画着眉眼。
她的手边还放着一小碟杨梅,那新鲜度,在北平的冬天里算得上是稀罕物了。
“李叔怎么得空到后台来了?”
宿昔说着,放下手里的笔,捏起一颗杨梅,保养得当的指甲竟比那红彤彤的果子还好看上三分。
李老左右看看,目光触及到一旁规整的戏服时愣了一下,他撇开脸干巴巴的笑道:“我好得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么重要的场合,还不兴我来瞧瞧你?”
她小心的将杨梅核包进纸巾里,重新执笔对着镜子描描画画:“小翠昨晚没去找您?”
“找了……哭了半宿,现在还睡着呢。”
宿昔轻笑。
李老扯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闷闷的喝了口酒,半天才道:“丫头啊,你真想好了?兴元班可是你爹一辈子的心血。”
她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只淡淡的嗯了一下。
李老脸上的褶子更多了。
眼前的女孩已经上完了妆,正在勒水纱网子,纤细的手一用力,眉眼就吊了起来,本来柔和的面容瞬间多了几分英气,眼睛微微一眯,又透露出几分风情。
“真的没办法了吗?你不是有很多朋友?”
宿昔没做声,认真的贴着假发片。
房间内安静的让人觉得窒息。
李老低下头,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再抬起头时,又重新带上了笑容。
他喝了口酒,不正经道:“话说回来,丫头,你那些戏迷够疯的,北平所有的花都在你这了吧!”
宿昔撇撇嘴:“也就那么两三朵是真戏迷送的。”
“我刚还看见有人祝你万寿无疆。”李老说着哈哈大笑。
宿昔没忍住跟着笑了出来,唇边露出一对小梨涡,她手一抖假发片差点儿贴歪。
“那肯定是倒卖发家的王土匪了,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他还说我貌比潘安呢,呸,您说我一个女孩家家的,和潘安比什么样貌啊!”
李老笑得更畅快了,眼泪都跟着掉了下来。
“叔……我喜欢唱戏,喜欢兴元班。”
宿昔贴完假发片,直勾勾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
李老那硬挤出来的笑容还僵在脸上,笑声却猛地消失。
他缓缓低下头,闷闷道:“啊……叔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