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出了公主府,上了马车,照着早已标记好的路线,最终停在长安城西南一隅的一处客舍门前。
这处虽是客舍,却与别处营业不同,既不曾挂幡,也不曾站人迎客。
若不留心时,便如寻常人家住处一般。
刘协下车,与伏德一前一后走入客舍内。
高高的柜台后坐着个道士模样的老头,一抬头见进来一位年轻华服公子与一位小公子,不禁一愣,看着两人没有作声。
刘协一步踏进门槛内,左右一望,见里面整洁干净,却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最后看向那老道士,笑道:“老伯,我跟哥哥是来舍米的。”
那老道士有些犹疑得站起来。
来舍米的人不少,从来都是穷苦人,麻衣粗服,就算饿瘦了,也能看出做惯体力活的模样来——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华服少年。
老道士有些戒备得问道:“二位公子,从何处打听来的地方?”
刘协避而不答,反是笑道:“我心向道,为舍米前来,难道五斗米教竟不肯收容我与兄长二人?”
原来朝廷西迁,定都长安城之后,刘协多次出宫,暗访城中情形,惊觉汉中五斗米教的张鲁已把义舍开到了长安城中。
这五斗米教与黄巾军,虽然都是借着道家学说起事,但彼此之间并无沟通联系,一在帝国东部,一在关中。起初是张鲁的爷爷张道陵做的领头人,死后传给了儿子张衡,张衡死后,张鲁杀了另一位创教人,夺权上位,成为了五斗米教的头目。
这五斗米教的核心组织理念,便是舍五斗米给义舍,就可以加入。义舍会为天下的信徒提供食宿。而信徒到了义舍,只能取用自己真实所需的,若是贪婪多取,便会受到上天的惩罚,令他肚痛生病。
后世看来或许可笑,但此时战乱饥荒频仍之时,一个能为所有信徒免费提供食宿的组织,是可以发展到相当庞大的。而这种宗教信徒的模式,又使得他天生具有强大的动员能力,必要时转化为军队,战斗力也丝毫不弱。
刘协早已看中了张鲁的势力,如今只缺一个契机,将他拿下。
此时刘协诘问,老道士便有些站不住脚。
五斗米教的理念,乃是天下投奔之人,只要缴纳五斗米给义舍,那是一定要收下的。
老道士忙道:“我没说不收……”
刘协点头,示意伏德。
伏德便招呼门外人手,“把马车上的米都卸了。”
“哎……”老道士没见过这架势,挓挲着双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刘协微微一笑,道:“若是你做不了主,不如请义舍中能做主之人,出来一谈?”
老道士看他神色,一愣道:“你知道我们方祭酒在义舍之中?”
就听老道士背后,内室中传出来一道粗嘎的男子声音,“黄老伯,请来客小友入内说话。”
刘协迈步要入内。
伏德在他身前一拦,低声道:“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