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军霞笑笑:“我没有把脏碗筷留到第二天的习惯。没关系,就一点,不耽误时间,很快能好。”
瞿正民脱下他的外套,也走来洗碗池前,挽起衣袖,露出一截古铜色的皮肤。
宁军霞阻了他:“不用你帮忙。你快回医院陪宣仔。”
“不差这会儿。那个臭小子一旦做起题来,连撒尿都会忘记。”瞿正民拿这当瞿闻宣的糗事抖落,眼角压出岁月沉淀的褶皱,带着糙茧的双手伸洗碗池的泡沫水里,随着擦盘子的动作,线条分明的小臂上青筋隐隐浮现,“再说,这些餐具我们爷俩也有份。”
瞿闻宣受伤以来,每回瞿正民从宁军霞这里拿走的保温盒,每一次都洗干净再还回来。
宁军霞便随他去,另外去过块洗碗布,正要伸手进洗碗池里,反而遭到瞿正民的阻拦:“你别动,上一旁去。”
瞿正民用他的身体轻轻推开宁军霞:“年夜饭不能白吃,碗筷我解决。”他注视宁军霞那双粗糙的手:“我之前提醒过你洗碗要戴手套,你又忘记了。”
“忙起来的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宁军霞捏捏五根手指,“而且已经不是年轻小姑娘了,注意这些做什么?”
说完宁军霞依旧要从瞿正民手里拿过刚洗完的盘子,打算做第二次冲洗。
瞿正民却没松开盘子:“军霞。”
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一如久远的青葱时光里,同样的平常称呼,从他的唇齿间出来总是特别不一样,而她并道不明究竟不一样在哪儿。区别在于,十多年前她听着欢喜,十多年后的当下,她听着酸楚。
宁军霞定于原地,静默地和他四目相对。
顷刻,瞿正民说:“让我照顾你和小宁吧。”
—
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寒假,在厚重的考卷中转瞬结束。
而高三年级的开学时间,又比高一和高二年级提早一个星期。
上课的第一天虞晓羽哈欠连连,仇人似的狠戳日历:“怎么会这么短?同样是七天,补课的时候明明那么那么漫长,放假的时候眼睛一闭再一睁,竟然就过去了?我一定是在做噩梦!一定是!阿宁,快,你快帮忙打醒我!”
章遇宁伸手将刚发下来的上学期期末理综考卷往虞晓羽的脑门轻轻一拍:“你的。”
虞晓羽早对过答案,多少分心中有数,不敢直面惨淡的数字,哭丧着脸迅速塞进桌肚里眼不见为净,然后瞥见章遇宁的考卷,惊呆了:“阿宁你是人吗?怎么会考出289分?!”
她的惊声尖叫瞬间吸引班上大半的同学前来围观。
理综289,不仅是这次清荣一中的最高分,也是全省最高分。老师们同样出乎意料,章遇宁在当天上午刚刚经历过恶性|事件的情况下,当天下午还能稳定输出。
出乎意料之余,则是更为浓重的惋惜:章遇宁的语文成绩128,数学成绩150,如果英语没有缺考,按照这次难易程度和她以往的水平来估算,她的总分完全有望竞争全省第一。
班主任高琼和年级主任盛一把因此又分别找章遇宁聊了一次,聊天重点由之前的开导她别在意这次期末考,变为夸奖章遇宁的心态、鼓励她继续保持再接再厉。
章遇宁对自我的认知则非常清晰,这次理综能拿第一其实她多少有点超常发挥。
瞿闻宣敲她脑门:“什么超常?你的实力。”
“别理解错,我没妄自菲薄,我的意思是,通过这次考试,我确认自己的成绩还存在提升的空间,并且我有进一步提升的潜力。”虽然从高一起她就是清北预备生,但她的总分迄今未拿过年级第一,不管她如何努力。所以她一度以为她已经触到自己的天花板。
“当然还存在空间。就像我,语文和英语也存在进步的空间。”瞿闻宣惬意地近距离端详章遇宁新剪的头发。
她去的是他介绍的小区附近的一家理发店,虽然只是按照她的要求在她原发型的基础上进行少量修剪,但毕竟和她过去没搬来城关前的理发师不一样,是以有所差异:她的发尾不再是打碎的,而变得平直,靠近脸颊处的两绺,则形成微微翘起的弧度,令她少了丝学生气,多了分知性美。
章遇宁闻弦知雅意:“知道你这次语文也考了120分。”
就不提他的数学同样满分了。
瞿闻宣双手作揖:“感谢章老师教导有方。”
章遇宁抬头,轻轻叩她刚刚在他腿部石膏上留的字:“我回家了,你继续加油。”
正是“加油”。在他的要求下,覆盖住雎雎的猪头,以醒目的红色显示于最上方。
高考倒计时一百天那日气温特别低,一点也没迈向春天的回暖迹象。
章遇宁赶在进五百人报告厅参加宣誓前,到一班旁边的楼梯口给自己的保温杯打满热水。
前面还有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五个同学。
章遇宁耐性地排队,捕捉到广播正在放的是首耳熟的日语歌曲,有些小惊喜。
这是她偶然从虞晓羽那里听到的,出自虞晓羽追番的一部日本动画作品《未闻花名》的主题曲。了解故事的大概内容后,她更加喜欢。
愉悦地欣赏着歌曲,章遇宁上前打完水要回三班教室,转头就看见瞿闻宣满身阳光站在走廊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未闻花名》另外一个比较长的中文全名是《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见的花的名字》,动画讲述的是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故事,主题曲很经典啊啊啊,很多节目会拿来当b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