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过一开始沉湎旧事走得极慢,我原想到底是深宫出来的皇子,时时刻刻都带着淡定从容的天家风范。然而不过片刻,他突然迈开大步,举步生风,我在后头小跑险险跟不上。我想我原先哄春桃的不是虚话,能让荣过情怯裹足不前,也能让他情之所至在寒夜初雪里归心似箭的,必定在他的心里占有极重的地位。
厢房的门是开着的,大约是被风吹开的,春桃还在睡,呼哧呼哧的,她最近脸色极差,睡觉也不安稳,我回头去看荣过,荣过默默看着纸窗上红艳艳的窗纸,显是并没有看到床榻上有人。
我指指春桃的位置,低声道:“她在那里。”
荣过顺着我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面上竟然渐渐回温,嘴角也微微勾起,有点清河镇云先生的模样了。
“我去叫醒她?”
“嗯,你,叫醒她吧。”
我走过去轻轻推着春桃的肩膀,“春桃,春桃……”
春桃毫无反应,面上却渐渐沁出汗液,大颗大颗的,仿佛从眼眶滚落的饱满的泪珠。
我有点诧异,她睡觉时,我是近前看过的,从没这样儿。
“春桃,你的云先生来啦,要带你回清河镇,你不起来他可不等你啦。”
春桃依旧沉睡。
“春桃,春桃,云先生看不见你,你不起来说句话,他会以为我在诓他,你要害死我吗?”
厢房角落里,有人淡淡道:“玄光大约是糊涂了,那只是一缕执念,执念你哪里能叫醒呢?”
我淡定地回头,默默看着镜台前正用一种嫌弃的神情翻检我的眉黛,唇脂,妆粉,簪子,银钗,木梳的神君,神君侧影疑似清越。
“半夜三更的,神君哪位?”
“清越。也不过睡下两个时辰竟就记不得我了么?”
他放下我的玉容粉,缓步走过来。
我转向荣过,抿抿唇,思量着措辞,解释道:“王爷,他是个不相干的,但是可以让你看见你想见的。”
太子清越沉着脸,直道:“我几时说过我要搭手?”
我嘿嘿乐,腆着脸暧昧道:“那你去而复返,原是要与我温存?”
太子清越神色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