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清静呀。”
他说:“清静一点也好,你头发都乌黑一点。”
她微微一笑,要买荷花,买莲蓬,买竹斗笠。浸在泉水里的嫩笋,石桥边新酿的酒,都令人喜欢。
她问,他吃不吃田螺鳝鱼一类的东西?
他说,不吃泥里出来的,腥气太重。
她说,所以夜市要用酒啊用辣椒姜葱蒜来压制那股泥腥味。
他颇有个性地说,压制了也不吃!
她笑着点点头,表示知道他的偏好了。
齐越回家过夏天,三餐吃素,对父母说,既然不能结婚,那将来多半要出家,既然早晚要出家,那他先在家修行。
父母不好骂他,看他顿顿吃清水面,有时候还做果盘,用哈密瓜雕出一个弥勒佛的样子,十分虔诚地供着。
他弄得家里人心惶惶,自己没事人一样,完全是个宠坏的逆子。
夜晚,他躺在阁楼看星星,打电话给丛云,说,仿佛回到大学暑假,和她煲电话粥的日子。
她听见他声音里的惬意,那种飘忽不定的惬意,永远只有十九岁的样子。
年轻时候,丛云总不想和他聊太多,因为他实在是个无忧无虑的傻子。
艺术学院办在线毕业展,他评头论足,说:“里面一个都不会成名。”
她说:“每一百年,成名大画家不超过十个,亿万分之一的人,怎么能凑巧在你眼前?”
他说:“你真是太喜欢统计学了。”
她反问:“碍着你了?”
他说她是个小算盘,她说他是个线粒体。
他停顿了很久,说:“算你狠,开学再找你算账。”
开学了,他又忘了这茬,被新的人吸引了注意力,做别的赏心乐事去了。
齐越的父母见惯了风浪,并没有妥协,齐越倒是吃素瘦了几斤,说要去买新衣服。
丛云不知道他在父母家捣鼓什么新鲜诡计,陪他逛商场,看他像变色龙一样,一会鲜艳一会素。
齐越后面有点生气,但不知道生谁的气,脸色忽阴忽晴,最后叹气说:“想喝酒。”
丛云说:“想喝酒就去吧。”
齐越问:“你不管我了?”
丛云说:“跟我在一块儿,你倒不像你了。”
她看他的时候,渐渐有种看云的心情,云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没有人能将云掐在手上,或者融进身体里。
齐越牵着她的手,要去吃土耳其餐厅的羊奶冰淇淋。
他饿坏了,吃香煎小羊排的时候,像在沙漠里走了一个月的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