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压下心里一阵一阵的恐惧,努力回想方才的事。
那一位侯侍郎,她并不陌生。
他原不过是工部一个从九品的水部主事,投靠萧煜后,才渐渐得到重用。去岁,他主持兴修一处河堤时,勾结下属官员贪墨钱财,致使堤坝修建得千疮百孔,夏汛一到,沿岸数万百姓深受其害,死伤无数。
是太子替他将罪名推至地方的几位县令身上,才保得他安然无恙。
如此看来,他该算是死有余辜。
萧恪之特意将素未相识的他点出,应当也是因为知晓此事。
她忽然想起昨日从赵彦周口中听来的关于萧恪之在军中的那些事,只觉这个人的面目在她的心里已经越来越清晰。
他分明是个看似狠戾,实则坚守底线的人。
第7章探望是侄媳的错,求陛下恕罪。
百福殿西侧佛堂中,一束线香插于炉中静静燃烧,牵起一缕缕香烟萦绕室内。
齐太后一身素服,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跪在蒲团上,一手竖于胸前,另一手慢慢地拨动着一串玛瑙念珠,口中默诵经文。
她历经两朝帝王,如今已年过花甲,乍看过去,是个保养得当、面目慈和的端庄老妇,唯有眉心几道竖纹与微微下垂的嘴角显出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气势。
齐穆面色难看地等了半晌,心中已经急躁不已,却不敢贸然开口,打扰太后诵经,只好退到正殿,一杯接一杯饮茶。
三杯茶下肚,侍女才搀扶着齐太后从佛堂出来,回到正殿。
“殿下!”齐穆忙起身,迎上去,要将方才在太极殿外的事道出。
“好了,慌什么,我都听说了。”齐太后冷冷瞥他一眼,接过侍女递来的清茶啜饮一口,便放下没再动。
方才动静那么大,早已有人过来将事情都告诉她了,想不知道都难。
“殿下您说说,哪有直接在丧仪上让人见血的道理?他是哪来的野小子,敢这般胡来?”齐穆的语气里虽多是不满和责备,可他内心却对萧恪之那样狂妄而不顾礼制的作风又惊又怕。
“我早同你说过,宁可先扶太子上去,也别挑个全然陌生的,偏你要听信别人的话。”说起不久前的事,齐太后不禁冷嗤一声。
当初萧濂病重,她和齐穆商议继位人选。
她主张先扶太子萧煜。一来知根知底,即便他暂时得势,也要忌惮着齐家。二来萧煜至今无子,到时候先迫他过继一位宗室子,往后他这个皇帝是留是废,还是听她的。可齐穆却听了手下一位幕僚的建议,为绝后患,执意让秦王进京。
“是臣识人不清,目光短浅。”提起这事,他后悔不迭。直到昨日,他才查清楚,那幕僚竟早已被萧恪之的人私下买通,当时提出那样的建议,也是早有预谋。
“罢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以六郎这孩子的城府,即便当时你我选了太子,他也总有别的法子来长安。”齐太后叹息一声,竟觉有几分可惜,“也是我小看了他。有今日这一出,他的皇位算是稳了。至于如何处置太子,且由着他吧,你别插手。苦了这么多年,好容易回了长安,总得让他舒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