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融脸色一僵,讪讪道:“殿下言重,臣如此行事,都是为了太子的将来。”
楚宁脊背挺直,端坐不语。
徐融有些尴尬,顿了顿才继续道:“俗话说,‘来日方长’,太子若不能登大位,殿下要如今的虚名又有何用?横竖太子心中有殿下,这比什么都强,待将来太子成事,殿下又何愁得不到名分?毕竟是原配夫妻,到时候,臣定第一个上书,求太子为殿下正名。”
楚宁面上不显,心里却说这君臣两个说的话如出一辙,难道徐融此来,没有别的法子说动她了吗?
“徐侍读不必如此,这两年里,你心中对我,还有赵司直多有芥蒂,你我都清楚。”
这下,徐融的面子当真有些挂不住了。
他冷下脸,起身道:“殿下不必如此油盐不进。楚家早就没了,若不是太子仁慈,东宫怕是根本没有殿下的位置才对。况且,殿下入东宫两年有余,却始终未能替太子生下一儿半女。太子身为储君,子嗣之重要,想来不必臣为殿下赘述。殿下若不主动退让,便怪不得臣不为殿下留情面了。”
说着,他冲她弯腰拱手,将声音压低些,继续道:“况且,臣记得殿下素来看重赵司直和楚家剩下那两位小郎君,凡事可得替旁人多想想。”
这话,几乎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楚宁沉吟片刻,直觉已推得差不多,不会再引人怀疑,这才深吸一口气,猛然起身,沉沉道:“若我不答应,你就要动他们?”
徐融冷笑一声:“殿下不必明知故问。”
一阵沉默过后,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仿佛心灰意冷一般,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会让,只是,你们得告诉我,到底该如何。”
徐融见她似乎已死心了,这才放缓脸色,慢慢直起身来,应道:“如此甚好,这才不枉太子为了殿下,反复叮咛赵娘子,不许有半分苛待。殿下只要答应了,其他事,臣自会安排好,到时,殿下只要主动向圣人进言,要让出太子妃之位便可。”
第56章不忌他如今越发肆无忌惮了。
自那日徐融来过后,楚宁便再没听到别的动静,他们似乎打算再等些时日。
萧煜因心中有愧,对她的态度也比从前更温柔了许多。
这对楚宁来说,是件好事。几次他想与她亲近,都被她脸色淡淡地拒绝了。若换作过去,只怕他早已阴沉着脸直接将她推倒在脚踏上了,如今却只冷下脸,让她自己出去。
倒也轻松了许多。
正月接近末尾,春意越来越浓,萧恪之终于下旨,要从骊山汤泉宫迁回长安的太极宫。
而离开前,萧煜再度先一步收拾行囊,离开骊山,往滑州去检视沟渠疏通后的情况。此去至多不过二十日,楚宁想,待此事完成,他再度归来时,恐怕就会借着论政绩的机会,将他另娶的事提出来了。
东宫空虚,萧恪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第二日,才回太极宫不久,武德殿旁那道与东宫相连的门又悄无声息地开了。
只不过,这一回没有像先前那般堂而皇之地大敞着,只是将门后的锁取下了,若不去推一把,东宫的人根本不能察觉。
是先前萧煜从骊山启程前,御前侍卫到太子汤去过一趟,明里是替萧恪之该他送行,实则却悄悄给翠荷递了信,楚宁这才知道了。
傍晚时分,眼看天色渐暗,她用过晚膳后,便遣身边的侍女们各自回去歇息,自己则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袍,悄悄往太极宫去。
门轻轻一推便开,她轻手轻脚进去,等在那边的内侍便眼疾手快地将门重新掩好,一言不发就给她递来一身衣物。
这回,她已不觉诧异,十分干脆便进了一旁的屋子将衣物换好。
这是一身寻常王公贵族家的夫人最常穿的襦裙,色泽艳丽,布料昂贵,做工精细,连腰间的配饰都备得整整齐齐,她穿戴整齐后,再戴上帷帽遮住面容,俨然就是个已嫁作人妇的贵女模样。
乘坐步辇往甘露殿去的路上,宫人内侍见到她,也不似先前那般惊讶,大约是已逐渐习惯了,将皇帝想作是个风流放浪的年轻郎君,便不觉奇怪了。
只是到底还有好奇的目光和小心地猜测议论。
楚宁几乎能想象到他们的猜测,无非是想,圣人如今越发不忌讳了,连已出嫁的妇人都不放过,要堂而皇之地弄进宫来瞧瞧了。
步辇落在甘露殿外,她捂了捂发烫的脸颊,才要下去,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灰影。
才从后苑中跑过回来的维摩跳到她的步辇旁,正昂着头用那双黄褐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她一下僵住了,不敢再动。
“别怕。”一道熟悉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紧接着,她被抱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从步辇上下来,手也被轻轻握着,朝维摩的方向伸去。
“有我在,它不会伤你。”萧恪之在她耳边低声安慰,“它很有灵性,只要多相处,待它认得你就好了。”
楚宁忍着心中的紧张,小心翼翼跟着他将手伸出到维摩的脑袋上。
维摩警惕地动了动,可大约是因为有主人在,只轻轻在她掌心处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便没再抗拒,任由她在头顶来回抚摸。
柔软的毛从掌心里划过,带出一阵温暖惬意。
她忍不住大着胆子弯下腰,更近地在它后背上也揉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