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瞪口呆的孟忱面前,于曼娣立即答应了周序的求婚,然后,她挽着周序昂首挺胸走了,只留下孟忱一人在风中凌乱,他不再目瞪口呆,却已经到了神经崩溃的边缘。
在看不见孟忱的地方,于曼娣放下了手,她说,谢谢你,周序,不管你是真喜欢我还是怜悯我,我都会嫁给你,但我有个要求:在没有灵魂的应允前,咱们尽量不要有更深刻的接触。
周序说:“好,这很合理。”
于曼娣有些歉意的道:“周序,你是个好人,你放心,拿了证,我就去打掉这个孩子。希望岁月能洗去本不应存在的罪恶,让我们干干净净的开始。”
周序说:“行,我们就从结婚后开始恋爱,还有,你不要多想,这不是罪恶,因为,谁的青春没有疯狂过。”
于曼娣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她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也是三江建工的职工,原来在食堂上班,因身体不好,去年内退了,在家休养,她还有个哥哥,叫于聪,是模板工,现在合州工地上做事。
于曼娣的家是个平房,从南到北直通通的三间,估计只有四十几个平方,厨房是自己在外面用砖瓦简陋搭设的,没有卫生间,解决三急得去两百米外的公厕。
左邻右舍也都是同样的结构,这是三江建工最早建的职工宿舍,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年历史了。
于曼娣的母亲刚满五十岁,看上去却像六十好几,头发全白,脸上一道道皱纹,诉说着她这些年来独自拉扯一双儿女的含辛茹苦。
周序更加为自己的决定而骄傲,像这样平凡却伟大的母亲,不该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她理应有幸福安康的晚年。
看得出,于曼娣的母亲非常喜欢周序,她拖着不太利落的老寒腿,做出一桌子好菜,并频繁的给周序夹菜,不久,周序的碗已经堆成了小山。
“小周,你是大学生,我家小娣是中专生,你文化高,又是男子汉,凡事就让着她些。阿姨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你能对小娣好,真心待她,她是个可怜的孩子,长这么大没享过什么福。”
于曼娣把碗一放,生气道:“妈,谁说我没享过福,你呀,是能把猪肉做成龙肝,鸡肉做成凤脑的超级大师,我享了很多年的口福呢。周序,尝尝,这菜美不美味。”
一股热流通遍全身,在他眼中化作了泪花,白炽灯下的方桌小菜,桌边的白发红颜,都让周序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这一切,不正是他想要的么,他口里包着各种美食,含混不清的答应道:“美,美。”
“喜欢吃的话,你就经常来,阿姨变着法的做给你吃,食堂的伙食我是知道的,大锅大铲,没油水。”
第二天,周序打电话给母亲说:“我要结婚了。”
母亲自然很惊讶,以为他是开玩笑,因为从来没有听儿子说谈了女朋友,怎么会突然跃过这个阶段,让她直接晋升为婆婆,她完全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周序,听我说,这婚姻可是人生大事,开不得玩笑。你还是把她领家里,让妈看看再说。”
转过身,周序对于曼娣道:“我妈还是老传统,闪电战会把她吓着的,这样,咱婚照结,反正我的户口在三江建工集体户上,等过年回家,就说我们还在热恋中。”
于曼娣表示理解:“好,都依你,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过年就去你们家,看看是什么样的山水能养育出你这样杰出的人才。”
在干部科开结婚证明的时候,整层楼都轰动了,连工会主席也跑了过来凑热闹,他激动的道:“好啊,好啊,我们都是吃着曼娣妈妈做的饭变老的,担心了好些年,曼娣这朵花总算插到了好人的田里,周序,至少在婚姻问题上,你是九七那一届的榜样。”
有佳人相伴,回家的路不再显得漫长,二人有说有笑,在大年三十那天下午,周序带着于曼娣来到了黄洲县,下火车前,于曼娣又仔细的化了次妆,把她脸上的雀斑尽量掩饰起来。
周序是这样介绍于曼娣的:“我和她九八年就认识了,这次回三江,才开始恋爱,她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姑娘,她工作很努力,人缘也很好。”
母亲高兴坏了,手忙脚乱的端上来各色小吃,嘴里只会说:“好,好,好。”
父亲不说话,但眉眼之间,全是喜悦和骄傲,他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来来回回有七八趟。
周序的家也是平房,不过有个院子,县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地,所以,他家要比于曼娣家宽敞许多,住在附近的也都是原来厂里的职工,不一会,周序家里就围满了人。
“老周,恭喜啊,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做媳妇,啥时摆酒吱一声。”
“老周,这姑娘看着就洋气,将来你的孙子也是大城市户口了,你可要享福喽。”
“老周,明年就能吃上你孙子的满日酒了吧。”
周序的父亲,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工人,此时此刻,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打开又一包软“红梅”,将烟一根根的递出去。
周序的屋给了于曼娣住,老周在厨房里给他支了个铺,看过春晚,吃过三鲜饺子,四人都睡下了,但是,响个不停的爆竹让周序一夜无眠,他张大着眼,看着窗外时时腾起的烟花,从各种角度想像着他从今以后无比绚烂的生活。
回三江的前一天,趁着于曼娣在看电视,母亲把周序叫到了厨房,看着窗外无人,她把一个信封塞给周序:“这里有两万块,你先拿着,除了你寄回来的,也有你爸这些日子赚的钱,该去提亲就去提,别耽误了,再过两个月,天一暖和,曼娣的肚子就遮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