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奇从里间走出来,望着堂下那道眼熟的魁伟身影,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她闭门不出,写了整整一本“著作”,也就是那本《云仙玉清传》,昨儿才命人送去了棋盘街段老板那里,如今正无事一身轻。
因为不必见客,穿的更是随意,底下是织金下裙,长身的斜襟大衫,外头却罩着一件她以前男装时候的鹤氅。
也没有梳理复杂的发式,只单单地挽了个发髻,斜插一枚云头玉簪子。
秦王在厅内听见脚步声,即刻回身,当看到无奇这般打扮,眼睛也亮了几分。
无奇一扬眉,缓缓进门,不疾不徐地向着他俯身拱手行礼,口中说道:“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是叫您君先生呢,还是秦王殿下?”
秦王赵景华哈地一笑,道:“平平你这般相待,自然还当我是你的君大哥,又何必揶揄呢?”
无奇放下手来,翻了个白眼:“小民我怎敢揶揄堂堂的秦王殿下呢?至于什么君大哥,也不必再提。殿下不怪罪已经是开恩了。”
赵景华打量着她玉色生辉的小脸,真是从未见过这般女孩儿,容貌秀丽可喜,气质却出尘洒脱,可她又时不时有些古灵精怪的点子跟智谋,怪不得瑞王也为她割舍不下。
那日在神鹤庄院里,瑞王那一拳已经表明了他对无奇是何等的深情看重,也正因如此,否则以他秦王殿下的性子,只怕绝不能放过。
只是那天在马车里他实在有些过分,只怕无奇自然也是心怀芥蒂的。
赵景华便笑道:“本王知道先前得罪了你……不过,有人已经替你把账收了去了,平平你看在我挨打的份上,就别计较了吧。”
无奇觉着奇怪:“殿下在说什么?谁收的什么账?”
赵景华摸了摸自己的腮:“这还用问,自然是老四。为了本王先前的唐突之举,牙齿都给我打松了两颗,他可是替你报仇呢。”
无奇微怔,突然想起那夜在宫内给李公公带去,看到“君遥”的时候,依稀觉着他脸上黑青了一块儿,当时还以为是烛火摇曳看不清楚的缘故。
不过,提起了瑞王……无奇便假做不经意地转头:“殿下说笑了,这个只怕跟我无关,我也担不起这样的大帽子。”
赵景华打量着她,眼神有几分促狭:“听说,你跟老四闹了别扭?”
无奇像是给刺中了似的一抖,然后冷笑道:“未见面前,小民曾听闻秦王殿下威名,知道他文韬武略,能征善战,是国之不可或缺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怎么如今竟像是个市井妇人一般……喜欢捕风捉影听些闲话,背地嚼舌吗?”
秦王听她夸自己,微微挑眉,继而意味深长地笑道:“本王真有那么强吗?”
见无奇皱眉,秦王走近了一步,笑吟吟地问道:“要真如此,你愿不愿意舍了老四,跟了本王呢?”
无奇听了脸色一变:“殿下当初,是否也是这样哄骗春日姐姐的?”
第163章花酒
春日先前何等忠心于瑞王,清流一行,却突然间变了。
当时无奇不晓得君遥就是秦王赵景华,而且春日回来之后,两人并无机会说起此事,直到现在知道了君遥的身份,见识过他的行事手段,再回想在清流的蛛丝马迹,无奇心里已经有了个差不多的猜测。
毕竟她不相信春日从最初就是秦王的细作。
那会儿在清流外祖母家里,当时蔡采石林森两人突然来到,无奇去找春日询问瑞王的情形,那会儿正遇到春日不知从何处而回,像是有心事般,神情很是异样。
当时无奇因为瑞王的事情,问她是否有事情瞒着自己,春日当时的表情竟是充满了骇然——这自然跟瑞王无关。
无奇当时一无所觉,还以为她为了瑞王,而在无奇提起瑞王的时候,春日才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那时候她的确有事情瞒着吧……应该就是跟君遥有关的。
这个秦王殿下,相貌出众,谈吐有趣,又极为善解人意,洒脱不羁,当时那样贵重的北珠,无奇说不要,他就立刻毁了,可见也是个相当狠快决断的人。
春日向来很忠心瑞王,就算秦王用什么威逼利诱的手段,春日也不至于就突然间反叛。
唯独“情”这一字,最是奇怪,会让原先冷静的人变得疯狂,让原先内敛的人变得外向,甚至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种种离奇。
秦王殿下听了这句,略有点意外。
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道:“哄骗?是她这样告诉你的?”
无奇本是揣测,听了这句,已经确信,不禁多了几分鄙薄:“何必她告诉我什么,难道我自己看不出来?你……哼!想不到秦王殿下也做这种没品格的事儿。”
“怎么没品格了?”秦王笑问。
无奇道:“这还用我说?你用花言巧语哄骗春日姐姐,让她反叛瑞王殿下为你做事,这种行径非但没品格,简直卑劣。你要是对她真心也就罢了,可我看对殿下而言,连自己有原配夫人之事都要否认,恐怕早不知真心两字为何物。”
秦王在清流阮家的时候,捏造出一个关外商贾的身份,还说的头头是道各种如数家珍。
至于他所说而立之年还未娶亲,则更是谎话,秦王早在数年前就成了亲,对方并没什么来头,也不是名门淑媛,只是个地方士绅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