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艾莉有着许多的冲动,许多冲动的想法和二十岁青春的幻想结合在了一处,于是就有了一种一往无前的味道。勇敢而又善良的艾莉决心已下,似乎是十头牛的力量也拉不回来了。
有了成功见过英雄任大友的经验,她的信心大大增强了,在临毕业前的那一段时间里,伤残军人疗养院成了她经常光顾的场所。任大友一见到她,双眼里便跳出一种晶亮的东西,他从始至终对她都是微笑着欢迎的,她在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力量,她也直视着他的目光,脸是热的,心是跳的。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我要嫁给你,我一定要嫁给你。但她嘴上没有说出来,因为还没有那样的机会,但她能从他的目光中似乎看到自己的秘密已经被他破解了,他一直那么期待着、微笑着面对她的到来。
那些日子,她一天见不到任大友仿佛就缺少了什么似的,她会百无聊赖,吃不好睡不着,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任大友。好在那一阵子马上就要毕业了,上学也没什么正经事,大家都在写决心书,有的要求下乡,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有的要去参军,到前线部队去。学校里一派群情激昂的样子。她在这种气氛中很容易一次次地往返于伤残军人疗养院,只要一看到任大友,她的心里就踏实了,一副幸福得没有边际的样子。
一次,她却扑了个空。任大友这些英雄们出去作报告了,还没有回来。她只能在疗养院的门外等。这时,天又下起了雨,刚开始一丝一缕的,她躲到一棵树下,后来那雨就大了起来,还夹杂着狂风,很快她就被淋湿了。风和雨让她颤抖不止,这时任大友还没有回来,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有些委曲,她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在心里喊:任大友,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最后,内心的呼唤竟变成了嘶喊。
不知过了多久,任大友回来了,大轿车开进了院里,那些伤残英雄被护理员用轮椅推了出来。她看到了任大友,他仍然坐在轮椅车上,胸前还戴着大红花,他似乎仍沉浸在英模报告中。他的身后是那位漂亮的女护工,推着他向宿舍走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浑身上下水淋淋地向任大友的宿舍跑去,临走进宿舍前,她差点和迎面走出来的漂亮女护工撞上,她连看一眼女护工的时间都没有了,她一头撞进任大友的宿舍,任大友看见她的那一瞬也愣了一下。她立在那里,身上还往下滴着水,水把地面都洇湿了,她喘着气,眼泪仍含在眼里,任大友惊怔地望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嘶声喊了一句:任大友,我要嫁给你。
任大友在惊喜过后,向她伸出了一只手,他的手刚握住她冰冷潮湿的手,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了,她一下子把自己投入到了任大友那宽大、温暖、有力的怀抱中。
接下来,她在任大友的怀里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刚开始的任大友有些惊慌,有些无措,待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就用力把她抱在怀里,又用那只英雄的大手一遍遍揉搓着她被雨水淋湿的头发。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竟哽咽着哭了起来。待一切平息后,她红着眼睛盯着任大友说:我真的要嫁给你!
他也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喃喃道:你真的愿意和我建立革命家庭?
她咬着嘴唇,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愿意。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冷静了一下说:我是个伤残军人,腰椎受伤了,医生说我这辈子怕是离不开轮椅了。
说到这里,任大友还拍了拍身下坐着的轮椅扶手。
她也抹一把泪说:那我也愿意。
他说:真的?!
她没有说话,又一次用力点点头,汹涌的泪水又一次不可遏止地涌了出来。
这次,他又伸出有力的大手,一把把她拉到怀里,这时两人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抖不止。
在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英雄任大友的身世了。任大友十八岁入伍,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在珍宝岛自卫反击战打响前夕,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又因火线上在排长牺牲的情况下代理排长指挥战斗,从而在火线上被正式任命为排长。在担任排长两天后的又一次战斗中光荣负伤。他成了一名英雄的伤残军人。任大友出生在农民家庭,三代受穷,苦大仇深,在他家三代的历史中,任大友是最有出息的。
任大友也是善良勇敢、勤劳的,他在众多的女孩子的来信中,慧眼识珠地看中了艾莉,他相信艾莉也是善良的,那些女孩子的信也是很狂热的,任大友非常清醒,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女孩子的狂热会烟消云散的。二十五岁的任大友是个非常实际的人,他如今虽然是个英雄,但是身残了,没有多少人会真心实意地愿意嫁给他。他现在只是一个伤残军人,以后他还要生活,当初给艾莉回信时,他有着一定的功利性。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艾莉他就验证了自己在信中对她的感觉。那一刻,他心底里便滋生了一些新的奢望,他一方面希望能和艾莉有个结果,一方面又在担心自己伤残的身体,配不上艾莉。这些天,他也一直在矛盾、困惑着。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句话终于在艾莉嘴里说出来了,而且又说得那么坚定不移,铁定如山。他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那一刻,他感动万分,他一时竟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当他把艾莉实实在在抱在怀里时,他才真正地感受到眼前的一切并非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