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知道她所处的方位,想要回到城市,唯一最快的路径就是沿着进厂的这条公路反向走了,林语怕迎面碰上返回来的赵煜,并不敢大摇大摆地沿着公路走,而是隔着公路两侧的绿化树带,不远不近地在野地里跋涉。
荻市的深冬已经很冷了,她被赵煜掳出来的时候又没有穿大衣,身上只穿着一套并不算厚实的长款西装,之前是精神太过紧张,又一直不是在车上就是在室内,还感觉不出什么,在野地里跋涉了一阵,冷感就涌上来了,四肢百骸像是破了洞,飕飕地往身体里灌冷风,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失,让她感觉越来越冷。
脚下也渐渐使不上力气了。
林语眯着眼朝公路尽头望去,却什么都看不见,好像这一路上都没有路口,也没有信号灯一样,叫她疑心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又或者,她其实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死了,现在走着的不过是一条黄泉路吧。
要是这样的话……
冷风呼啸里的逃亡路上,林语不知怎么却忽然想起了在沈之初家留宿的那天早上,那人披着睡袍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手上端着一杯水,微乱的头发翘起了一个角,漂亮的眸子里是她因为不敢相信所以刻意忽略掉的深情,直直地望着她说,他做了一个梦。
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她有许多想法,许多想法都挤在脑袋里一起运转着,就好像中了病毒同时打开了太多网页的电脑,想要关掉一些却关不掉,只能任着越来越多的窗口冒出来,不断地冒出来,然后,咔哒一声,卡住了。
天旋地转之前,视界里仿佛出现了那人逆光站在花房边上时被隐没在朝阳里的那张脸。见她望他,他忽然说道:“阿语,要不我们赶快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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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去多久了呢?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很冷,真的好冷啊。
一片无边的黑暗里,好像有只什么动物靠近了她,呼吸声又重又急促,鼻子中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好像是在闻她。
该不会是遇见什么野兽了吧?
现在不是21世纪了吗,难道说城市外郊还会有狼出没?
赵煜到底是把她带到了什么地方啊……
正想到这里,那只刚刚还在闻她的动物忽然就伸出舌头舔了她一下,湿漉漉毛拉拉的。还没等林语继续想她该不会要被吃了吧,耳畔便传来了响亮的犬吠。
紧接着,耳朵好像忽然就被开了光,无边寂静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就褪去了,汽车的声音、警笛的声音、人高声喊叫的声音、对讲机咝咝啦啦的电流声还有在犬吠过后飞快朝她冲过来的凌乱脚步声。
林语试着想要睁开眼睛,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能使得上力气,连眼皮也睁不开了,迷迷糊糊中自己忽然就被人揽着腰拎了起来塞进了怀里。
熟悉的香水味瞬间充斥了感官。
那人将她抱得很紧,非常紧,却又很小心,好像要把她直接摁到骨血里,却又像抱着一个玻璃娃娃,整个人都在剧烈地发抖。
嘈杂的声音渐渐都聚拢过来。
“阿语。”
那人像是之前都失了声,半晌才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声音也是抖的,怎么压都压不稳,唤了她一声之后顿了顿,哽咽了一下才又继续说下去,嗓音很低,但语速很快,快到她几乎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隐约还带着哭腔:“阿语,我们结婚吧,我们立刻就结婚……”
刺耳的警笛声渐行渐近,震耳欲聋。
林语只觉得忽然间就失了重心,熟悉又叫人安心的味道也随之离开了,迷糊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双还在发抖的手忽然又覆上了她的手,却不敢握住,又急又慌地抬高了声音:“医生,她的手也在流血!手也在流血!”
是真的吧。
其实不是她在做梦吧,是沈之初真的找到了她吧。
脑子里好像有根什么东西断掉了,恍恍惚惚地听见那人语无伦次的声音。
“她浑身都是血,怎么浑身都是血?!那个禽兽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她的手好凉,医生,她怎么会这么凉……”
“我要杀了他……”
“我找到你了,再也不会让你……都是我的错……”
“阿语,阿语?”
“赵煜……我要杀了他……”
这个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法治社会他要杀了谁?林语听着他在耳边念念叨叨,整个人完全失掉了平日里的从容和理智,显得十分的神经质,想要睁眼看看他叫他放心,想和他说其实赵煜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绑着她而已,身上的那些血,大概是她砸碎镜子拿碎玻璃割尼龙绳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应该死不了,而且应该也没有那么夸张吧,浑身是血什么的……听着怪吓人的。
颠簸中,她又听到那人哽着嗓子问道:“阿语,等你醒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不知道是救护车上的医生还是护士,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笑了,轻轻说了一句:“你放心,幸好你们找到的及时,她没有生命危险,好好休息休息、把身上的伤养好了,很快就可以和你结婚。”
林语心道,是啊是啊,她没有生命危险,他怎么又拖上哭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