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杜邦的助手送来了一个大木头人,它的尺寸与普通人无异,有眼睛,有耳朵,有鼻子,装扮成土族的巫师一样。郭朗对杜邦已经信服得五体投地,对他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加过问,只在一旁静静观察著。
午夜接近了,冬冬在床上沉沉睡去,杜邦坐在床畔一张椅上,郭朗坐在另一张床上,静静地数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近午夜期限,郭朗的心情越是紧张。
医院外,许多新闻记者也闻讯而来,在等待事件的发展。
冬冬的呼吸渐渐逼促,又恢复了每天所作的那种呓语,两手乱舞,有时向前推拒,有时掩著身体的一部分,好像怕被别人伤害。有时高声叫嚷,有时凄然哭泣,那情况比前几晚还要严重。
郭朗提心吊胆,不时观看腕表,十一时四十五分,四十六分……离午夜十二时还有几分钟了。冬冬忽然一坐而起,狂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她的身体向左右闪避著,神色恐慌,好像躲避毒蛇一般。
杜邦这时开口了:「不用怕,冬冬,我在这里帮你。一切诡计都是巫师弄出来的,只要把巫师杀死,你便获得安全。现在,巫师已给我绑在那边树上,你拿著这把刀去把他杀了吧!」
冬冬神色恐惧道:「我……我……」
杜邦把一把小刀交到她手上:「你已经有能力了,你的力气比猛虎还要大。只要缓缓张开眼睛,你便会发现巫师正在你的面前,不用犹豫,上去给他一刀……」
冬冬慢慢张开眼睛,刚才的惶惑和惊惧好像没有了,她镇定地望著房中的木头人,对其他一切浑无所觉。
「我数一、二、三,你便站起来,向前移动……一、二、三!」
冬冬颤抖抖地站起来,右手握著小刀,一步一步向那木头人走去。她的表情充满了矛盾,似乎又是兴奋,又是惊惧,耳边听著杜邦的声音:「真勇敢,好孩子,把刀高高举起,他已给绑得结结实实的,绝对不能反抗,刺吧,只要把万恶的巫师刺死,你的灾难便永远解脱了……」
冬冬把小刀高高举起,两眼瞪得大大的,但是却没有刺下去。巫师的积威终究叫她胆怯。
「刺,刺呀,我叫一、二、三,你的刀锋便插在他的心上!一、二……」
冬冬在杜邦具有魔力的声调下,终于用尽了她的力气,一刀刺在那木头人的心上。
「你成功了!你成功了!」杜邦用兴奋的声调说:「你已经亲手刺死了巫师,从此他再也不能奈何你,你永远得到自由了!」
冬冬泪流满颊,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现在你好好休息一会,回到床上去睡吧,明天你就是一个完全健康的人。」
冬冬回到床边躺下,她脸上露著兴奋的表情,好一会才睡去。
第二天早晨,杜邦令看护把窗帘全部拉开,让阳光照进来,又叫人将木头人移去,然后用愉快的声调说:「醒来吧,冬冬,你已经刺死了巫师,而且度过了危险的三十天,如今你是世界上最健康、最快乐的人了。」
冬冬慢慢醒来,瞪大了眼睛望著众人。郭朗扑上去,把她拥抱著:「冬冬,现在好了,我们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活了!」
冬冬喃喃地说:「刚才我是做梦吗?我梦见到我杀死了巫师,还度过了那死亡的期限……」
「你不是做梦,」郭朗把日历捧给她看:「你已经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三十天。如果不是战胜了巫师,怎会有这样的奇迹?」
「是的!」冬冬抱著郭朗,喜极而泣:「郭,从今天起,我可以好好做你的妻子了。」
冬冬痊愈的消息,轰动了新闻界和医学界。这一次胜利,证明了土著的巫术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威胁,令人在过分的恐惧下,自己折磨至死,只要有一种力量能使人暂时忘却它的存在,巫师便无所施其技。
一年后,冬冬和郭朗生了一个孩子,健康活泼,十分可爱,他们一同飞回法国去居住,再也没有遭遇甚么意外。
四人夜话第二辑之21原著:余过
日本人说的:阿嫣
========================================在一个大雨倾盆的日子里,一个神色颓丧的青年,手提一个皮箱,走进一家小客栈投宿,他的身上脸上全湿了,好像一只落汤鸡,十分狼狈。
小客栈的所在是一个荒凉的地区,平日很少人来投宿。因此管理客栈的只是一个又老又聋的驼子。老实说,他对于一个这样斯文的青年来光顾,实在觉得惊异。
青年自称名叫江户。他除了衣裳尽湿和神色有点颓丧外,实在是一个很英俊的青年,大约三十岁,气质高华,并不似在本区来往的一些市井之徒。
他办好登记手续后,驼子把他带到接近后院的一个客房去。这房间陈设简陋,沙发都破烂了,床褥也都是又黑又脏,但江户只冷淡地望了一眼,不以为忤。
他坐下不久,便叫驼子为他买了三瓶洋酒,一包花生米,在房中一个人独酌著。
别以为他在享受,从他的表情看,却是相当痛苦。因为他几乎每喝一口,便叹一口长气,好像有难言之隐。
他这一顿酒,一喝便是几个钟头,天色已入夜了,他也不亮灯。好在这里关上房门,是他一个人的天地,驼子也不会来干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