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康颜几乎无眠,醒着累了,累了睡了,睡了又醒,如此反复。她的视野偶尔是面窗户,偶尔又是堵墙,更多时是双冷漠猩红的眼。没多久,她颅顶涌血眼泛白光,等视线再清晰,她看见窗帘的花纹旋转成虚影,而窗帘紧密拉合,缝隙也不漏。
康颜觉得世界缩成了房间大小,且一点又一点挤|压她的生存空间。她透不过气,她彻底晕厥。
许永绍夜里没睡着,康颜像睡着了又像没睡。起先他觉得康颜挺青涩,后面又抓瞎迎合,比起有了感觉更像是意识混乱。
康颜半醒半寐地躺在他身侧,许永绍看见她往床头摸靠壁。靠壁凉,他拽下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挺烫,摸额头却是凉的。
康颜扭身子找凉爽处,最终贴靠壁睡起来,许永绍只能抽枕头和她一样换边儿躺,躺着躺着康颜又说口渴,许永绍给她倒水,她眼睛都没睁开,着急忙慌地往嘴里灌,灌得满身都是。
许永绍怕她弄湿床,只能拿浴袍给她擦,没擦几下来了感觉,堵她的嘴接吻,康颜带哭腔说:“不要再来了,口渴,渴死了。”
许永绍抱她感受了一下体温,发现是真不正常。康颜自称是喝醉酒,可许永绍醉酒经验丰富,就没听过一罐酒能喝出高烧,直到凌晨才慢慢褪热。
康颜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的瞬间脑海空白,等她闭眼睛恢复思绪,昨夜一切像填鸭子般一股脑塞进来。
康颜睁眼,呼吸颤抖。
她几乎是跪着跌下床,瞥见全身淤青条条道道,尤其手腕脚腕像被人捏碎了一般,走路也止不住膝盖打架。
康颜裹着浴袍,望向床上的男人。许永绍侧躺在一片凌乱的床单上,昨夜冷淡发红的眼轻轻闭着,仿佛睡得挺踏实。
康颜不知道该干什么,麻木地穿衣服套裙子,领口缺扣子系不上,只能拿手捏住。她往兜里摸到几百块钱,是昨夜孙红叶给的工资。她曾听说钱很脏,但她不在意,因为她很需要,如今拿着这轻飘飘的五百块钱,她从没觉得这么脏过。
她嫌弃自己恶心自己,喝了点酒就不要脸地爬床。她也恶心昨夜那段混乱的历史,脑子嗡嗡响,鼻尖耳边全是男人的气息声音,还有自己令人作呕的娇嗔。
康颜掂着这几张纸,忽然觉得这像她的卖身钱。想到这,她背对床铺瘫坐下去,无声落泪。
她就值这五百块钱,等值于富人一顿饭,甚至只是一顿早饭。
康颜的泪只流了两三滴,很快擦干眼睛起身,对着穿衣镜扎头发,然后翻找出兜里所有钱,将它们整整齐齐地,与许永绍的浴袍一同叠放。
她算了算,六千块钱的零头差不多清了。
康颜深吸口气,转身逃离房间。
许永绍缓缓睁眼。
他的眼神无比清醒,对康颜的一举一动也十分清楚。听见悄悄的关门声后,他从床上坐起,偏头看向床头叠放的衣服,以及花花绿绿的几百块钱。
真稀奇,上了床要钱的很多,下了床给钱的还真没见过。
许永绍沉默许久,抓起浴袍随意披肩,赤脚往浴室走,任由那几百块钱撒满地。他冲了个冷水澡,冰凉水温降下心火,脑子终于冷静不少。
许永绍面对浴室镜子,拿木梳刮刮头发,望着镜子里冷脸的男人,他慢慢咬紧腮帮。
他被算计了。
许永绍生平被算计的次数不多,尤其这种糖衣陷阱。他仔细捋捋昨夜种种,合理猜测康颜被人下药,被算计的虽是康颜,但也间接算计了他,这点他决不能忍。
许永绍战战兢兢沉浮于生意场,却在昨夜狠狠栽了跟头,就因为一个女学生。他没想到自己清醒地上了勾,并且三番四次咬饵,耗了一整晚,给那群人机会沾沾自喜,以为他们合了自己的心意,就能得到什么东西。
许永绍挺直腰杆,垂眸把玩木梳,想象昨夜五指嵌入长发时,那种缎子般的质感,和山峦般连绵的喘|息。
许永绍的眼神蓦然犀利。
他果然没猜错康颜,白沙的银世界,他抽过最廉价却最痴迷的烟,甚至从她的汗水中嗅出一丝牛奶芬芳。
许永绍将木梳狠狠掼向镜面,听镜子碎得稀里哗啦,人影也四分五裂。
他不仅犯了戒,还t入了迷、上了瘾、着了魔。
林秘书接到许永绍的电话时,正愁的满地打转。
他大早进公司,一堆好事者问他许永绍怎么今天迟到?他哪敢讨论老板的私生活,只能骗大伙说什么电话会议,延迟到岗,快点干活别瞎bb。
说巧不巧,兴友老总还真一大早就电话慰问老板身体情况,搞得比老板他爹妈还关心健康,并且半有意半无意往合同签订上扯,可他一打工的小秘书哪知道老板到底作何打算,只能敷衍几句挂断。
林秘书给许永绍拨电话,许永绍没接,等他挂了又打回来。
林秘书竟然不知道开场白该说什么,想起兴友老总那番意味深长的言辞,忍不住问:“您身体还好吧?”
一晚上啊,金刚杵也吃不消啊!
问完他就后悔了,老板忒好面子一男人,就算拿刀架脖子也不可能说吃不消啊,这不是怀疑老板办事能力吗?
那端许永绍言语淡淡:“还行,熬了点夜。”
林秘书赶紧转移话题,把兴友老总说的事转述一遍。说完后,林秘书没听见老板回复,贴紧手机生怕漏听,好半天那头才吭声:“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