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响起前世姜韬身边唯一死里逃生的副手哽咽着控诉:“援兵迟迟不见人影,我军早已是弹尽粮绝,撑到第九日,城中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少将死守无望,率领弟兄们迎战……三千人对战五万大军,硬是多守了整整两日……倒下时浑身是乱箭刀口……”
窒息感一层层裹挟她之时,忽闻一道沉稳内敛的声线在唤她。
“韫娘?”
姜禄不知何时过来了,正紧锁着眉头盯着她。
姜韫倏地回神,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问:“父亲怎么来了?”
“你先时说的药铺,昨日已着人敲定好了。”姜禄陈明来意,神色未见缓和,瞥了眼场内比试的女婿和儿子,又问,“受委屈了?脸色那么差。”
姜韫半晌没接话,只摇了摇头。
姜禄也不再问了,又提起另一茬儿:“二房的事你别插手。”
“女儿心里有数,父亲不必忧虑。”她轻声道。
姜禄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见沈煜和姜韬提着弓过来了,又没再出声了。
直至日昃时分将女儿女婿送出姜府,他才低声对女儿道:“若是不顺心了,回来便是。”
姜韫回以浅笑,告别了姜家众人,上了侯府的马车。
马车缓缓启程,一路出了崇仁坊。
车内,她僵直着脊背,挨着沈煜端坐。
路上,他似是不经意地问起来:“你祖母寻你何事?”
“无甚紧要之事。”她没什么情绪地答。
王郎注定被姜家放弃,他罪有应得。可如若下一个是姜韬呢?
“侯爷今日不是还要进宫陪圣人下棋吗?”姜韫又转头问。
“不去了。”
“那侯爷先回府吧,妾去一趟东市,瞧一瞧嫁妆里的铺面,年节也近了,该清点一下账面了。”她轻声道。
沈煜闻言,眯眼瞧她,道:“又不急在这一时,今日先一道回府用晚膳。”
姜韫微顿,垂下眼睫道:“侯爷说的是,妾便明日再去吧。”
她语气平和且柔顺,他却忽然心里起了躁意。
想起前世在御书房偶然撞见她给皇帝端茶送水时的模样,如出一辙的平静和恭顺。
在她心里,原来他同皇帝压根儿并无二致吗?
她哪里是这般柔顺的性子,分明是将尖锐的爪子都藏了起来,不让他瞧见。到了姜府,她才稍有松懈。
“有何事可以同我商量。”他压下心里的躁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