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明白了!一定做到!&rdo;
众人齐声回答道。
于是,从这一天起,月伦忽然发现孩子们在有意识地摆脱自己的引导,开始跟从着铁木真行动了。而铁木真对于自己的言论,只是默默倾听,却绝不以之为治家之策。几乎是一夜之间,自己就已经被排除于家庭事务之外了。
对于这一改变,月伦的感觉起初是完全的不适应,继之而生的则是不满。现在,虽然毋需再上山下河,辛苦受累了,却因而无所事事,心情空得发慌了。她向黑臣倾诉这种情绪,得到的答案则是:
&ldo;夫人觉得这样不好吗?你的儿子长大了,应该供养母亲了。你忙了这么多年,也该享享清福啦。要换作我,还乐不得如此呢。&rdo;
&ldo;是谁的决定?&rdo;
黑臣的回答令月伦惊讶起来,立即觉察到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其他的缘故,于是追问道。
&ldo;当然是铁木真的决定啊。&rdo;
一听到铁木真的名字,月伦便不再追问下去了。她默默地坐下,开始思索着铁木真为何要做出这个决定。片刻后,她便已明其理。
虽然事先不曾和自己打招呼的行为还是令她有些不快,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当明智的决定。一旦自己过分插手家中事务,那么是否也要为了公平起见,允许速赤吉勒也来参与呢?然则,即使是一个家庭也只能有一个声音来主导,否则就会另孩子们感到无所适从,并最终为这个家庭带来不安定因素,甚至造成分裂。眼前的别勒古台虽然安静无事,但毕竟不是一母所生,虽然自己应该不会做出违反公平的举动,可是嫡庶之分而造成的心理障碍,却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只能说,在一定时间内可以淡忘,却决不可能彻底消失。一旦因误会而生出某种嫌细来,也难保别勒古台不会抱着疑心生暗鬼的念头。更何况,他的生母速赤吉勒也和大家同居在一处,这个女人到目前为止,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是人心之险,却是难以揣测深浅的。一次别克帖儿的悲剧已经足够,不能再有第二次,让这个本已势孤力单的家庭再发生什么不测与惨变。
想到这里,月伦额客已经完全释然了。她毕竟是个充满智慧的女子,她的智慧从来就没有玷污过自己的额客之名。出离最初的不满后,她反而高兴得看到,孩子们彼此友爱,又都那么得尊敬她,爱待他,就连别勒古台对自己都是不称&ldo;母亲&rdo;不开口。而最令她欣喜的还是铁木真的成熟之快,这比收到一份礼物要开心上千万倍。于是,她快活得接受了铁木真的安排,开始安心地生活起来。
一旦从忙碌中解脱出来后,月伦便有了更多回忆往昔的闲暇。
每天清晨,当她目送着孩子们簇拥着铁木真,驱赶着马匹和羊只走向远处的牧场后,便退回帐幕内,坐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垂首想着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心事。在漫长的一天之中,她可以无数次地进入冥想的境界,将全部身心完全沉浸于那神秘莫测的心境之中。
每天,她都会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或者展望一下自己设计的未来。然而,这些念头仅站她全部思绪的一小部分而已,更多的意念则完全停留在铁木真的身上。
铁木真究竟象谁?也速该吗?不完全象嗳。那双猫一样的眼睛无论怎么说都难以解释。当初的蔑儿气惕丈夫也客赤列都吗?也没什么相似之处呢。在这两人之间,他更象谁,根本没有什么可资判别的有力证明。
当初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草原上的孩子,无论属于哪一个种族,生活的环境都很类似,同样的衣衫褴褛,一般的粗野任性,要想在一群嬉戏打斗的孩子里找出某一个儿童,除非他自己听到呼唤,回声答应之外,根本就是一件需要付出极大耐心和体力的事情。因此,只有等他长大了才能弄明白。可是如今已经十六岁了,还是象童年时候那样,没有任何鲜明的特征。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选择一个的话,看看铁木真那高大的身躯,还是会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也速该的影子在那里晃动。
念及于此,一件近期发生的事情倏然袭上心间。去年夏天的一个夜晚,一场突降的暴雨袭击了不儿罕山麓。整个晚上,月伦都不安得坐,侧耳倾听着帐幕外的雷鸣雨声以及混杂在其中的铁木真的声音。为了保护家中的畜群,他整夜守在雨中,指挥着弟弟们加固畜栏。那种呼喝之声不绝于耳得传来,使得月伦恍忽间仿佛再度置身于当年那危险的火场之中。
&ldo;丈夫也速该不是也这样呼叫着、指挥着人们扑灭烈火吗?现在,他又一次出现在风雨之中了吗?&rdo;
这个念头伴随着那些时高时低,忽长忽短的声音被烈风、疾雨扑打得零零落落、语焉不详,却足以牵动着月伦心中那根敏感的神经。那一瞬间,嘈杂的雷声、雨声、风声都不存在了,她的世界里只有那个声音在回旋跌宕,起落无常……
然而,这孩子的性格又有很多地方完全与也速该大相径庭。也速该虽然与所有蒙古男子一样粗鲁缄默,但是也有着做为领袖的机智与弹性。当与别人意见相左时,往往会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来解决矛盾。这种性格令他赢得了族人们的尊敬,使他得以在有生之年维持着全族的和平共处。而铁木真在粗鲁方面,较之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的冷静甚至是冷酷,而性情也更为崛强,他认准的事情,没人能改变,无论遇到怎样的反对,都一步不退,始终坚持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