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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1页）

&ldo;可真是这么说过？&rdo;心碧问克勤。

&ldo;真说了。&rdo;克勤垂头丧气的，满心不乐意的样子。

心碧有些高兴。她最怕的就是克勤会带坏克俭，克勤这一走，克俭便没了现成的榜样，不至于让她过分操心了。

&ldo;你爹下乡还没回来？&rdo;

&ldo;还没呢。&rdo;

&ldo;那是再好不过。伯娘有件事情，麻烦得很，还非你不可。&rdo;心碧先给克勤戴上顶高帽。

克勤毕竟是个孩子，一听就高兴起来：&ldo;伯娘，是什么事？&rdo;

心碧对克俭说：&ldo;你先出去。&rdo;

克俭好奇，不肯出去，被心碧瞪了一眼，噘了嘴巴慢吞吞出门。克俭这一走，克勤更有一种神秘的、被委以重任的兴奋，迫不及待催促心碧快说。心碧便问他，他爹的那架德国相机，他是不是真的会用。

克勤叫起来：&ldo;怎么不会？我爹又放着不用，都是我拿它玩儿呢。我给克俭和润三姐姐、烟玉妹妹她们拍的照片，伯娘你不是都见过吗？&rdo;

心碧笑着说：&ldo;是呀，我是见过，不然今天不会来找你。就不知你肯不肯帮你大伯和伯娘一个忙？&rdo;

克勤拍拍胸脯：&ldo;没问题！伯娘找我是找对人了，我什么都能干！&rdo;

心碧就招招手，要他把耳朵凑过去，叽哩咕嗜说了一番话。克勤越听越兴奋，双眼放出光来，两颊红红的，嘴巴嘻开直笑，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就动手的劲儿。心碧叮嘱道：&ldo;别把那意思放在脸上，什么人也不能提起，跟你爹你娘也不能说，记住了吗？&rdo;

&ldo;记住了。&rdo;克勤笑嘻嘻的。

心碧不放心，故意激他一下：&ldo;我瞧着你就沉不住气，恐怕还真不该找你。&rdo;

克勤急了：&ldo;伯娘你真是的，信不过人！&rdo;

&ldo;真能让我信得住？&rdo;

&ldo;我要先透了半句口风，叫我不得好死！&rdo;

心碧一把捉住他的嘴：&ldo;小孩子没轻没重，说这么怕人的话！&rdo;自己脸色先就白了。

克勤眼珠一转，突然哎呀一声。心碧问他怎么了？他拍着脑瓜说：&ldo;伯娘，我忘了件大事。照相要买底片，要买显影粉，还要印相纸。底片是美国的好，印相纸要买法国货，这都是很贵的哟！&rdo;

心碧点点他的额角：&ldo;你个小滑头，伯娘算准了你会开口要钱。&rdo;把手里抓着的一个绢包儿打开，哗地往桌上一倒，&ldo;你点点，二十块银洋，够不够？&rdo;

克勤眉开眼笑的，一块一块拿了用嘴巴吹，放在耳朵边听。

心碧说：&ldo;先收着，事情做得好，伯娘另外有赏。&rdo;

克勤脆脆地应了一声：&ldo;哎！&rdo;

夜色温柔。小南风煦煦地吹着，带来空气中蔷薇花和芙蓉花甜甜的香味。老松林菜馆临河的门口，人影稀疏，只一盏大红的灯笼幌子高高挂着，红光投影在河水中，水波荡漾，恰如一朵莲花从河底飘摇着升起，神秘而娇艳。几个黄包车夫坐在街沿上脱了鞋子抠脚丫，车子在街边静静地歇着，被手汗摩得贼亮的车把泛出微光。

又一辆黄包车从大街拐弯处颠颠地奔来。车子在河边幽暗处停住，车夫哈腰稳住车把，车上的客人便一脚跨了下来，原来是县长钱少坤。他今天特地穿了一件不惹人注意的淡灰色机绸长衫，戴一副茶色墨镜，薄薄的灰色礼帽在额前压得极低，像是存心不让太多的人认出来似的。

他一下车，脑袋便东转西转，目光沿着街边依次逡巡。此时心碧忽然从河边的柳树后面冒了出来，笑吟吟地招呼他：&ldo;钱先生！&rdo;

不叫县长，改叫先生，口气中已经是透着亲热了。

钱少坤明显带了压抑的欣喜，低声说：&ldo;董太太，有劳你久等。&rdo;

两个人心照不宣，一前一后地往菜馆里面走。心碧领着他上楼，进到一个雅致的单间。单间里原来的八仙桌已经撤了，另换一张精巧的雕花四仙桌，为的是两个人对坐说话方便。桌上摆有八色冷碟：肴肉、抢白虾、拌海蜇、熏鱼、拌海米菠菜、拌海带丝、炸脆鳝、腐竹鲜蘑。另有两只西洋雕花玻璃酒杯，一小坛本地名酒&ldo;枣儿红&rdo;。

钱少坤欢喜地叹道：&ldo;你看看，前天请你到寒舍说话，你不去，今天反弄这些麻烦。&rdo;

心碧着一身淡绿色软缎旗袍，灯光下眼波滟滟：&ldo;钱先生，送你银票你不肯收，再不吃我这顿饭，我真是无脸见人了。有什么话，我们边吃边说好不好？要是你嫌这里说话不方便，饭后再一同去你府上也行。&rdo;

说着话，她顺手放下了单间的串珠门帘，又扭动腰肢打水漂般地旋回桌边，动手去揭酒坛的封盖，双手捧起，分别把两只酒杯倒满。血红的酒液衬着雕花玻璃杯，已经是色香俱全，偏心碧又用葱管儿般白皙纤细的玉手端了酒杯，直送到钱少坤眼面前。手指上一颗红宝石的钻戒和杯中美酒交相映照，熠熠生辉，璀璨到令钱少坤目眩神迷。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接酒杯的时候，故意用小指肚在心碧手背上划了一下。心碧不动声色，依旧笑吟吟地去端另一只酒杯。这便使钱少坤认定了心碧今晚对他的默许。

&ldo;来呀，钱先生请。&rdo;心碧把酒杯随意地举了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