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晓得观亭月那边现在怎么样。
日暮渐沉,街上的人声喧嚣嘈杂起来,酒店高阁的灯打在观亭月的额角,清晰地照出她那一头薄汗。
高阳承绪当然是没有找到的,他滑得像条泥鳅,单单要凭她在各大胡同里瞎撞,压根是在浪费时间。
观亭月一手扶着墙,只好让心绪先冷静平复下来。
她调匀呼吸,闭上双目,试图把自己代入到高阳承绪的位置上去。
假如她是前朝遗孤,要向旁人证明复兴旧国指日可待,首先肯定是得为大奕造势,得使臣民们认为郑氏的江山名不正言不顺,以此获得流言上的支持。
既然这样,今夜的新帝寿辰,替万民祈福就有极大的文章可以做。
比方说……点不亮天灯?或是天灯半途起火,中途坠落,都能成为一个忌讳。更甚者,还可以在皇帝往前明镜台的路上引发骚乱……
高阳承绪的目标若是明镜台的话,那么这四周——
观亭月环顾了一下,纵身几个借力,轻松攀至一棵高树梢头,举目扫视着京城的格局。
离祈福之处最近的地方,还要视线佳,容易匿藏,适合被发现后,最快逃跑的……
她的视线晃悠一圈,随即蓦地定在东北方。
东直门居贤坊。
那里曾经是旧都的瓮城所在,因为遭受过损坏一直未能修复,大绥入京后约莫是搁置着。
这个去处很少有人知晓,但若是他的话……未必不清楚。
戌正一刻,日头终于埋入土里,湛蓝的天悬着一轮寡淡的弦月,周遭犹有余晖。
城墙角落下还能听见鼎沸的人语声,只是离得尚远,不甚明晰。
月光与灯光照不到的逼仄夹角间,几个人影窸窸窣窣攒动。
体态臃肿的中年人抖开一袭大氅,套在少年肩上,开口时音腔却尖哑得怪异,好似生锈的铁器摩挲后的声响。
“公子,入夜风凉,仔细着莫要受了寒。”
高阳承绪连眼睛也未眨,定定地注视前面的动静,任凭他给自己系上衣带,片晌才“嗯”一声。
“多谢卫大叔。”
他叫对方“卫大叔”,但此人其实算不上他的哪位叔叔。这是曾经在破庙内找到他,并陪他南下躲藏的禁宫太监,全名“卫兼”,如今年过五旬了。
老太监勤勤恳恳地伴在高阳承绪的左右,是看着小皇子长大的,这一手复辟大计他也有份,还占了相当大的分量——早些年他在耳畔撺掇着吹了不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