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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上卷忍无可忍11（1）

爬犁穿过山崖子的时候，朱七看见朱老六站在一堆雪后面撒尿，雪堆上腾起好大的一团白雾。　　朱七看见朱老六的后面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心不由得一颤，这两个人是谁？　　&ldo;七，刚才站在那堆雪后面撒尿的人是朱老六吧？&rdo;孙铁子用胳膊肘拐了拐朱七。朱七怏怏地哼了一声：&ldo;是他，他生我的气了，为了个娘儿们。&rdo;孙铁子笑了：&ldo;张大腚？&rdo;朱七哧了一下鼻子：&ldo;你的心里没有别的女人。&rdo;孙铁子嘿嘿地笑：&ldo;在老六的眼里，张大腚比天仙还美呢……可也是，张二姐喜欢唱戏，你六哥是个戏迷，那还不得让她给&lso;拿&rso;死？我听说你大哥和你四哥也喜欢听戏呢。哎，我问你，你跟你四哥再联系过没有？&rdo;朱七的心冷不丁抽了一下：&ldo;唉，我得有五六年没见着他了。逢年过节他给家里捎钱，只是见不着人。&rdo;孙铁子神秘兮兮地往这边凑了凑：&ldo;我听说朱四也入了胡子行，笼山孙愧胜拉杆子专打日本人，你四哥跟他好多年了。我听&lso;四海&rso;一个山东过来的溜子说，他年前见过朱四，老跑青岛，有一次他看见你四哥穿着一身警备队衣裳押着一条汉子走，半路就给结果了，后来听说那是个汉奸……&rdo;　　&ldo;咱们还是别谈这些了，日本人坏，但是他们没招惹我，我不想拿脑袋跟石头碰，我四哥归我四哥。&rdo;　　&ldo;就是就是，不关咱的事儿，&rdo;孙铁子摸一把朱七的肩头，&ldo;东西到手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办？&rdo;　　&ldo;我想好了，&rdo;朱七让刘贵停了爬犁，&ldo;先把东西分了，然后各走各的，爱上哪上哪。&rdo;　　&ldo;暂时就这么着吧。&rdo;孙铁子从朱七的怀里一把拽出了那个沉甸甸的包袱。　　月光映照下，地上码着的全是稀罕货色：珠子、耳环、扳指、银圆、烟泡、花花绿绿的金圆券……朱七将包袱撕成三块，铺在地上，一把一把地往上面抓这些东西。孙铁子的眼睛都直了，猴子一般团坐在地上，嘴巴嚼草似的吧唧：&ldo;他娘的，熊定山这个混蛋可真能&lso;划拉&rso;哦，你瞧瞧这都是什么。我日他二大爷的，弟兄们跟着他九死一生，除了能吃顿饱饭还见过什么？当年他在小湾码头扛大包的时候就不干正经营生，码头上混饭吃的哥们儿没有不被他欺负的，后来他惹到日本人的头上去了，用石头砸死了一个日本兵。那时候我在丰德烟厂干把头，侦缉队的人招集我们去抓他，他上了崂山，这小子&lso;底子潮&rso;（经常被抓），跟着他没什么好处……&rdo;突然打住，抓起一块瓦片似的东西，拿到眼前来回瞄，&ldo;咦？这是什么？上面还有字儿呢，&rdo;伸手一戳朱七，&ldo;七，你看这是什么玩意儿？&rdo;　　朱七此时的心思全放在那些金灿灿的玩意儿上，看都不看，一把推开他，继续分：&ldo;爱什么什么，反正都是值钱玩意儿。&rdo;　　刘贵抢过那块东西，放在一堆小一点的包袱上，哈喇子顺着嘴角直往下掉：&ldo;不管它，反正是个稀罕物，都是咱爷们儿的。&rdo;　　孙铁子抓起铁瓦在手上掂几下，扑哧丢到刘贵跟前的那个包袱上：&ldo;归你了，这事儿就数你出力多。&rdo;　　刘贵知道孙铁子不喜欢那玩意儿，自己更不高兴，翻个白眼道：&ldo;你娘，就你精神？&rdo;　　孙铁子死皮赖脸地哈哈：&ldo;论功行赏啊，论功行赏啊……是不是老七？&rdo;　　朱七不言语，将那堆大的推给孙铁子，自己包了有铁瓦的那包，舒一口气道：&ldo;就这样？&rdo;　　刘贵忙不迭地包好自己的那包，三两下掖到裤腰里：&ldo;就这样。&rdo;　　孙铁子揣起自己的包袱，喘口气，伸出手从上往下捋了一把脸，将手张到朱七的眼前，一翻眼皮：&ldo;枪。&rdo;　　朱七横他一眼，从裤腰上抽出熊定山的那把匣子枪，将枪匣子拆下来卸出子弹，反手递给了孙铁子。　　&ldo;啥意思，连我都防着？&rdo;孙铁子揣起枪，悻悻地摇了摇枣核一样尖的脑袋。　　&ldo;没啥意思，这都是熊定山教的。&rdo;朱七推了他一把，&ldo;走你的道儿吧。&rdo;

上卷忍无可忍11（2）

&ldo;兄弟，好好活着！&rdo;孙铁子用脸贴了朱七的脸一下，扯身往老林子奔去。　　看着孙铁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雪深处，朱七回头拍了拍刘贵的肩膀：&ldo;你呢？&rdo;　　刘贵的眼睛亮得像猫：&ldo;跟你一起回家！兴许天亮之前能赶上回山东的火车呢。这就走？&rdo;　　朱七伸手按了按刘贵的肩头：&ldo;慢着，我去把撸子枪取回来。&rdo;跳下爬犁疾步钻进了山坳。　　少顷，朱七拍着两手雪水回来，笑呵呵地上了爬犁。　　刚跑了两步，朱七掐刘贵的胳膊一把，沉声道：&ldo;等等，这阵子&lso;飘花子&rso;（下雪），不一定赶上车，我先去办个事儿。&rdo;　　刘贵拉住缰绳，口气有些急躁：&ldo;又要干啥？赶紧回来呀，我害怕熊定山&lso;醒魂&rso;过来，一枪崩了我……&rdo;　　朱七没有搭话，抽出撸子枪，直奔陈大脖子的棚子而去。

上卷忍无可忍12（1）

朱七像条野猫那样，一弓身子，嗖地跳进陈大脖子家的栅栏，脚下的雪砸开两个大坑，雪溅到他的肩膀上，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围着白狐围脖的娘儿们。朱七提着气蹲在原地，抬眼往窗户上看去，窗户里亮着灯，烛光一抖一抖映出一个娇小的剪影在窗纸上。小女子莫不是有什么心事？这般时候，她至少也应该躺在被窝里啊……一阵风从朱七的脚下卷过，令他蓦然打了一个激灵，我来这里干什么？看她最后一眼？那管个屁用。打个招呼说我要走了？人家管你走不走呢。那么我来这里干什么？朱七的脑子一阵阵地发热……豁出去了，我要带她回山东，我要让她给我生上一大群孩子！　　风很劲，结了冰的树杈&ldo;喀啦、喀啦&rdo;一阵紧似一阵地响。　　朱七屏住呼吸，慢慢挪动脚步，将身子凑到了窗根底下。　　屋里传出一阵嗡嗡嘤嘤的说话声。　　朱七听不清楚里面在说什么，用手把两只耳朵扯得老长也不管用，索性站起来，将耳朵贴紧了窗户。　　屋里的声音逐渐清晰，痒痒地直往朱七的耳膜里钻。　　&ldo;你就别难过了，人死了又不能复生，想那么多干啥？&rdo;是陈大脖子不耐烦的声音。　　&ldo;……&rdo;桂芬在啜泣，&ldo;都怨我的命硬，是我把我爹克死的，这些天老做梦，梦见爹被那些人绑着，满脸是血……&rdo;　　&ldo;你还是别乱说话了，这年头，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rdo;　　桂芬不说话了，勾下身子接着哭。时断时续的哭声，听得朱七心里阵阵发麻，忍不住就想掉眼泪。停了好长时间，陈大脖子又开腔了：&ldo;躺下睡你的吧。这年头谁家不死个把人？我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跑到这里来出大力？还不是被日本人给逼的？我原来的家就那么被他们给……给灭门了。日本鬼子到处杀人，你爹又把药卖给抗日民主联军……唉，我说你这算个啥？我娶个媳妇来家不是整天听她哭的。&rdo;　　桂芬止住哭声，屋里随即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朱七扭头一看，窗户上没了桂芬的身影，她好像是躺下了。怎么办？直接进去拉她走人？陈大脖子能让我拉吗？万一他拼死不让走，我咋办？&ldo;插&rdo;了他？凭什么？他与我又没有什么冤仇，跪下求他？管个屁用，谁家的媳妇也不会让你这么一跪就送给你的……就这么着吧，绑了他丢到窖子里头，背上桂芬走人！打定主意，朱七蹑手蹑脚地转到了门口。刚蹲下身子来提门板，屋里突然响起桂芬凄惨的叫声：&ldo;大哥，你就饶了俺吧！&rdo;　　朱七愣住了，桂芬怎么突然就发毛了呢？连忙猫回了窗下。　　屋里撕扯的声音很大，像两只哑巴猫在打架。　　朱七站起来，用舌头舔破窗纸，把眼睛凑过去，一下子呆住了。　　桂芬脸朝下趴在炕上，陈大脖子赤条条地骑在她的身上，一手掐住桂芬的后脖颈，一手用力抠在她的屁股下面，嘴巴里发出蛇那样嘶嘶的声音。桂芬挣扎着，不停地哀求陈大脖子撒手，两条腿在下面扭成了麻花，一下一下地蹬铺在身下的褥子，褥子被她蹬得卷起来，露出一层黑糊糊的棉花。陈大脖子像是发了疯，哼哧哼哧将那只手在桂芬的下身拉锯般抽动。渐渐地，桂芬不哀求也不动弹了，两腿伸直，犹如两根剥了皮的木头。顾不得多想，朱七忽地站起来，贴着墙根往房门冲去。刚冲到房门前，忽觉脑后一阵冷风袭来，朱七的心咯噔一下，来不及回头，借着前冲的力道，腾身蹿上了房顶。一条黑影大鸟一般跟着蹿了上来。朱七双手一扒瓦楞，反手亮出了撸子枪。一扣扳机才知道保险没有打开，朱七在墙上一滚，打开保险，刚一甩手，枪就脱了手，手腕上赫然多了一条绳索！朱七知道这是遇到了高手，猛力一拽绳索，借着这股力道，反身跳到了栅栏外面的一棵红松上。没等抱稳树杈，朱七突然感觉手腕猛地一紧，一声&ldo;不好&rdo;刚念出来，整个人就被拽离了树杈。朱七抖一下手腕，将绳子缠几下，旋身盘住树干，稳住精神，贴到背向院子的那面，促声问：&ldo;蘑菇溜哪路（哪个匪帮的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