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光那头并未发现喻炎心中狂喜之处,他刚以一己之力开辟卷中天地,几近力竭,人缓了许久,才冲喻炎笑道:“你看,我刚辟好了自己的一方洞天。你住在里面,既不会冷,也不会痛。我带你去这方天地将养,可好?”
喻炎只觉一颗心都软了,定定地望着飞光。
飞光以为是自己口讷,声音又温柔了几分,细细劝道:“喻炎,你住在洞天里,闲来无事,就吃几颗炎焱果,将灵根修补一番,再不必受水属灵气摧折之苦,虽不如世间热闹……”
他说到此处,话音一顿,绞尽脑汁才续了下去:“虽不如世间热闹,往后你伤势无恙了,想去世间,我也陪你去世间。”
喻炎定定看着他,那双笑眸时隔良久,又弯作两弯弦月,眸中笑意再无隐瞒。
喻仙长这一笑,虽是喉头热血上涌,尝来满嘴腥甜……可那也是甜的。
飞光此时只剩下最后些许力气,只够冲喻炎伸出手来,再一次邀属意之人宿自己的天地。他极轻地问:“喻炎,你不是常常称我为道侣吗?我为你筑了这方天地,想拿这方天地送你。你愿不愿意,真真与我结为道侣?”
喻炎点了点头,又摇了两下,一面闷笑,一边拿袖口急急掩住嘴角。
在袖袍遮掩下,喻炎满口热血,急咽不止,断续淌入颈项间……这鲜血腥甜滋味,极像飞光蜜语甜言,漫山杂树乱草,恰如他心花绽处。
一时四下静谧,只有喻炎一个人轻咳闷笑的声音,他笑着问:“飞光是喜欢上我了?飞光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喜欢?”
飞光原以为两心如一,从未料到有此变故。他一时之间,唯恐喻炎不应,唯恐喻炎不认,迟疑半晌,才抿了抿嘴,拘谨回道:“我也想将你,蕴养在我一寸心上。我大抵是这样的喜欢你。”
然而喻炎听了这话,却低声笑道:“可飞光这样的喜欢,跟我的喜欢不同。”
飞光被他说得脸色微白,连羽睫也轻颤起来。
只听得喻炎一个人道:“我那时极缺一只灵兽,一日日地等,将生平所有都押了下来,有幸换得了一个你。这辈子赊完后,下辈子也赊了出去,此后没有富贵前程,没有转世轮回,满心满眼,也只有一个你,”喻炎笑着笑着,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飞光问:“你看,我除你之外,一无所有,已押光一切命数,一切机缘。飞光,你猜我是如何看你的?”
喻仙长见飞光面露错愕,于是径自说了下去:“若要我自己分辨,飞光你……你之于我,乃不死之欲。”
如果这也能归作喜欢,称为情爱。
那么,此爱乃不死之欲。
他困在这不会熄灭的爱欲中经年之久,凉酒浇不熄,寒风吹不灭。
喻炎笑了许久,几乎要将自己体内鲜血咳尽,人微微歪着头,追问了飞光一句:“这样偏执的喜欢,飞光会害怕吗?”
好在,飞光不曾叫他多等,硬是牵住了喻炎的手。
仙君脸上隐隐怒色,不像是畏惧这离经叛道之爱,而像是怪他令自己担惊受怕。
喻炎依旧在笑问:“卿卿,当真不怕吗?”
他这句话,惹得道侣俯下身来,堵住了往后胡言。
卷上青光闪过,两人身形,至此隐没在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