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我!&rdo;她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形象不佳,急忙拨开头发,我这才看清床前站着的人是shirley杨。这下我更慌了,比见了女鬼还害怕,抓起被子问她:&ldo;这么晚了,干吗呢?还不睡。&rdo;
她欲言又止,扬了扬左手上提着的东西对我说:&ldo;你起来看看,我觉得有问题。&rdo;
借着朦胧的月光,我大致只能看清她手中提着一个扁平的壶型物,一边起身一边问:&ldo;什么玩意儿,哪儿找来的?&rdo;
&ldo;床底下,&rdo;她犹豫了一下,披起我的外套扭捏道,&ldo;……尿壶。&rdo;
我整个人都呆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ldo;尿壶有什么稀奇的!你们美国没有吗?&rdo;
&ldo;不,这件东西,我确定在书里见过。&rdo;shirley杨将我拽了起来,&ldo;它不像赝品。&rdo;
胖子呼声四起,我拨亮灯芯,和shirley杨来到了火炉底下。她把手中的扁壶往地上一搁,我立刻认出了这件古物。
彩绘漆虎子,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件出土文物,1980年出土于长沙战国土圹竖穴木椁墓。
&ldo;绝不是仿制品。&rdo;我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捧起这件虎子反复查看,&ldo;错不了,是古物。和战国墓里出土的那件,属于同时期的手工漆制品。&rdo;
shirley杨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扣起外套,小声地说道:&ldo;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既然你也这么说,那肯定错不了。没想到,这个小村子里会藏着如此惊人的古董文物。&rdo;
根据我的职业经验,揣家庄周围必然藏有巨大的古墓,目前推断,多半是战国楚墓。村民盲目无知,有时挖出文物,当成碎铜烂铁批发处理,而相对完好的陶器和漆器则带回家留做日常生活器具。做古玩生意的商人看准了这一点,有时候会去偏远地区&ldo;拾漏补遗&rdo;,以极少的价钱收购这些古玩,一转手就是数以万倍的利润。我盯着眼前的彩绘漆虎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ldo;他妈的,简直暴殄天物!&rdo;胖子忽然从床上蹦了起来,瞪起牛眼死死地盯着桌上的虎子,拖着被子冲到了火炉旁。
&ldo;你什么时候醒的,一惊一乍的,也不出声。&rdo;
&ldo;早醒了,老子哪儿知道你们鬼鬼祟祟地想干吗。&rdo;胖子抱起虎子,塞进自己的被子里,连人带壶裹得结结实实,&ldo;可怜啊,好好一件战国文物,竟然被人当成尿壶使,他们也不怕折寿。宝贝儿别怕,胖爷爷带你走,明天就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rdo;
&ldo;胖子,容我多一嘴,这玩意儿在古代,也是把尿用的。货真价实的尿壶。&rdo;
他听了这话,一脸嫌弃地从被子里掏出了虎子,搁在桌上说:&ldo;按我说,这地方肯定有古墓,咱们来都来了,不能空着手回去,多少得带点土特产吧。你看啊,既然有夜壶,那锅碗瓢盆也少不到哪里去,倒腾一车回去,多有面子。&rdo;
我反对道:&ldo;有没有墓跟咱们扯不上半点关系。咱又不是小鬼子,走到哪儿挖到哪儿。你来人家做客,二话不说,把人家老祖宗的墓给盗了,留一空坟,合适吗?你让老揣以后怎么做人。咱们要有职业操守,绝对不能挖社会主义墙脚。&rdo;
&ldo;好好好,你有道理。老子不跟你争,不挖就不挖呗。谁稀罕那点破玩意儿。不过话可说好了,这个夜壶,我得带走,纪念品!&rdo;胖子起身去找包装袋,我抖了抖身上的泥土,转身准备去睡觉,不想shirley杨站在原地,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我心想问题都解决了,她难道还有什么事没说完?
shirley杨看了看胖子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我,指着桌上的煤油灯说:&ldo;我出去一趟,你们先睡吧。&rdo;
我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ldo;哈哈,要不我陪你去吧。大姑娘家,深更半夜太危险了。&rdo;
胖子偷笑了一声,冲我挤眉弄眼:&ldo;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杨参谋,你要注意安全啊!&rdo;
&ldo;瞎叨叨什么呢!&rdo;我抬脚给了胖子一顿狠踢。他抱着虎子蹿上床,一头闷进了被子。
我举着煤油灯,替shirley杨开了门。她犹豫道:&ldo;你就别跟着了,我一个人没问题。&rdo;
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野地里小解,坚决要求保驾护航。shirley杨只好让我同行。可她这人又死要面子,把招待所周围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妄图在这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地方找到公共厕所。
&ldo;别折腾了,我看你都快尿裤子了。&rdo;
&ldo;不许胡说八道!向后转,望风去!&rdo;shirley杨勉为其难地选了一块背风的砖墙。我守在墙外放哨,耳边又响起一阵似哭非笑的歌声。黑暗中,我皱起眉头,再三确定不是幻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找,我猛地注意到远处的田地里正燃着大片的火光,火光中有一群姿势奇特的人影,他们双手横举,头颅高昂,正随着若有似无的歌声缓缓晃动身体。
&ldo;老胡,你在看什么?&rdo;shirley杨举着灯火从暗处走上前。我急忙灭了煤灯,指着田间奇异怪诞的景象让她看。shirley杨蹲下身,张望了一阵儿,不解道:&ldo;是村里的人吗?他们在干吗?&rdo;
我不置可否,从数量上看,人影已经大大地超过了揣家庄的人口,一眼扫过去,黑压压的一片,起码有百十号人。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要聚集在野地里?他们那些奇怪的举动是什么?与揣家庄的百姓有什么联系?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无法冷静思考,只好对shirley杨说:&ldo;实践出真知,咱们过去看看再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