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舒轻步走到堂屋中间,轻屈膝盖施了一礼,同时轻声说了句:“给老夫人请安。”也不等回话,径直在右边寻了座位坐了下来,兰萱和兰芷待若舒坐稳后,才松了手,垂手低头站在两侧。后面紧跟着两位手提食盒的婢女也站在了两侧。
也不知是被这阵式给弄蒙了还是怎的,总之屋子十分的安静。
若微有些口渴,却不见人上茶。
良久,老夫人才开口:“舒儿啊!你外祖母以往向我说起你时,总是舒儿长,舒儿短的,如今你入了我家的门,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也不等若舒回话,又接着说:“连着赶了十几日的路,累坏了吧!慢慢来,不着急,先适应适应这京城的气候,等天放晴了,我带你出去逛逛。你外祖母喜欢将你锁起来养,这小女孩子家家的,哪有不带出来见世面的,只有见了世面,才能懂规矩不是。”
若舒眉毛微微一蹙,极不喜欢她那样说自己的外祖母,但是一想到目前的阵式,不能破功,生生忍了下来。
老夫人见她不答腔,只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忍不住接着说道:“我看你身子骨不甚强健,又突然远离故土,带的这些人也对京城不熟悉,不如我叫刘妈选些得力的,帮衬帮衬你也是好的。昨日川儿喝醉了,我就没叫他过去,怕失了礼,已经差人去请了,待会等他来了,我叫他给你赔礼!”
若舒依旧没有答言,只静静的坐着。
幸好,有奴婢进来传话,说是少将军来了。
不一会儿,若舒用余光看着一位穿着月白长衫的少年公子进得门来,后面还跟了一位盘了发的小娘子,也着了一身的月白衣裙。
少年公子径直给老夫人请了安,后面那位也跟着请了安。少年公子在若舒上首落了座,后面那位轻轻慢慢的走到若舒跟前,就想请安,只是那个给字还没出口,就被若舒打断了。
“慢着,且不忙请安。”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若舒装着没看见,接着说:“礼都未成,就忙着请安,贵府的规矩好奇怪哦?!”说完,将左手向旁边伸出,后面默契的将一碗茶稳稳的放在她的手中,若舒将茶拿在手里,微微挪开茶盖,轻抿了一口,递回给了后面。接着伸出右手,再伸出左手,自然有人接住。说道:“昨儿个一晚没睡,实在困倦得很。”说完站起身朝着老夫人的方向,微微拜了一下,接着说道:“再待下去,怕要失礼了,晚辈先告退了。”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说罢,也不管其他,施施然出了中堂,躺上软轿,原路回了右院。
第3章教诲
萱微堂的人只觉得今日特别的漫长,先是新进门的少夫人唱了一出惊世骇俗的大戏。再是老夫人冷言弄哭了新进门的贵妾,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泪,我见犹怜。接下来就是老夫人与少将军的促膝长谈,这都连晌午都过了一半了,也不见传中饭。
屋内气氛有些凝重,老夫人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这世上之人谁没有委屈的时候,正是觉得你委屈,刚才又将道理对你说了一遍。正是觉得你委屈,我昨日才会纵容你。她不也委屈嘛!刚才那一下子,可见不是个好对付的。可是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得靠银子来摆平,你不哄着她,哪有那么容易到手。”
老夫人说完,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我是什么样的出身,如今却要拿出这样的手段来,为的是什么?我明白,你也明白。我不后悔,为了日后见了国公爷能直得起身子板,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最后几乎变成呢喃,但是吐字异常清晰。
秦道川觉得手掌有些湿,低头一看,指甲把手掌掐出血了。
望着手里的血,他似乎回到了战场上,自己满手的鲜血,一滴滴地落在了雪地上,坚硬的土疙瘩和着冰雪,他阻止了旁人的相助,亲手将埋在里面的尸首一点点挖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尸首的右臂,他发疯似的挖,旁边的人拦都拦不住。。。那是他的父亲,以前的国公府世子,意气风发的常胜将军,就那样埋在了北地的荒野里。
秦道川抬起头说:“祖母,您别说了,孙儿明白的,孙儿做错了,我这就去右院赔罪。”
说完站起身来,准备请安告退后就去右院。
“站住!”老夫人急忙叫住他,连连摇头,说道:“你呀!真是个愣头青!”
秦道川站在原地,尴尬得很。
老夫人忍不住笑着说:“夫为天,哪有向妻子低头的道理,你且听我的,我自有打算。”
老夫人见他态度已经转变,放下心来,就要刘妈传午饭进来。
老夫人素来严谨,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秦道川自幼长在她身边,知晓她的习惯,虽然味如嚼蜡,却依旧默默地陪她吃完了饭。
老夫人待刘妈将桌子收拾好,奉了茶,退出去后,才开口说道:“川儿,祖母想着,这个坏人就由祖母做到底,一切由我来与她说。你日后还要同她做夫妻的,不能刚开始就被她拿了痛脚,到时夫纲不振。反正她年纪尚小,圆房还不到时候,你且去忙你的自己事,等她及笄时再说。”
秦道川心里依旧天人交战,自己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不谙世事,见祖母撑军屯撑得艰难,母亲又刚刚过世,自己手足无措,稀里糊涂之下任由祖母做主订了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