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那么蓝云那么白的,花也香物也美,一入候门深似海,从此余生能看的,就只剩王府后宅里半方天地,可惜了这辈子。
两人一路无话回来,双喜去殿里当值,她仍是到小书房枯坐。
诵读过几本礼法册子,许久不曾见的小七公公过来寻她,远远的翘着脚给她挥手。
皇后殿里头行走当差都是有阶品的,小七公公下等使唤黄门进来不得,候在青瓦红墙的夹道里等她。
她出来,笑问,“小七公公怎地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小七揖礼,“大姑,奴才替李侍郎大人带话儿来的,侍郎大人进宫来禀事儿,现下退宫在官轩歇脚,遣奴才来唤大姑过去说话。”
允淑琢磨,李侍郎大人估摸是知道她找着二姐姐的事儿,想同她说说话?遂掖掖手,道,“我这会子正得闲,小七公公带路罢。”
小七说成,领着她往官轩来。
官轩是在宫门口不远的园子修葺的凉亭,供退宫官员朝臣临时喝茶歇脚的地方,平时并没什么大用处,也没什么官员真的来歇脚过,地方不大难得僻静无人。
李葺不是个拘谨的人,坐在凉亭的栏杆上,一脚踩石凳,一脚踩地,嘴里衔着根牙签子,官服套在身上看着极不熨帖,惯来的放荡不羁。
允淑过来给他行礼,张口还未说话,李葺先瞪她一眼。
“你同你那二姐姐简直如出一辙,都是红颜祸水。”
她知道李葺说话直,也没反驳,在石凳上坐下来,听他说。
李葺瞧她一副低眉顺眼没脾气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没好气道,“你莫在我跟前这模样,我不是冯兄,这楚楚可怜的跟我不好使。”
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事儿呢,一头雾水。若不是说话的人是李葺,她也懒得坐下来听他说话。
“你姐姐现在好了,住进了常思的大宅院,常思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那样稳妥的人竟执意要她做什么外室。你就更不得了,若不是我今儿进宫来,还不晓得冯兄他为了你要动寿王的人,他如今几斤几两?敢跟寿王爷叫板了?你简直就是祸害呀你。”
他指着允淑,气的凝噎。
允淑低头,这又是为着寿王求娶她的事儿,人人都来找她不痛快,她主动去招惹的寿王爷么?崔姑姑做一回说客,她还没想透,又被李葺说一通,到全然是她的不是了。
“李大人要奴如何呢?嫁到寿王府吗?”
李葺哼一声,“就算你嫁过去又如何?若他知道你是被逼无奈,还不去掀了寿王府的屋顶?人人都觉得他在这禁廷无所不能,他真的就无所不能了么?他才十六,城府再深如何?你若真的对他报以感激,就断了他对你的念想最是好。”
李葺站起来,望着允淑直叹气,“丫头,莫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毁了冯兄的前程。他叫人动了达禄,若不动人,你尚且能逃一劫未可知,可他动了,他是关心则乱,这一关就难过了。”
允淑不太懂,她本想反驳李葺几句,可说起达禄这个人她知道,任盐务府判度支一职,曾经同她父亲有些往来的。
“他同达禄大人起了什么冲突了么?”
李葺嗯声,“达禄是寿王妃一母胞兄,也是寿王的人,寿王这人极有手段,前几日莫莫去王府伺候,探听到寿王暗地里同言青和仍有书信往来,怕是之前言青和撒出去的人报的信儿,你的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之所以寿王没揭穿出来,还在这时候求娶你,算好了要拿捏冯兄软肋的。”
她着急,蹭的站起来,“不成,李大人您既然知道,怎么不劝大监大人收手的?”
李葺摇头,“我是劝不动他的,这事儿,全靠你了。”
她又能如何的?
目送李葺出宫,她一路回来,想了无数个办法,都不能成,竟真的只剩下答应寿王这一桩。
好赖熬过女官殿试,眨眼就到了除夕,宫里到处张灯结彩的,喜气洋洋。
官家难得头一回从禅房出来,同众王爷皇子们闲话家常。
皇后殿留几个人值夜,允淑和双喜得了恩典不用近身伺候,窝在房里赏雪吃饺子。
家宴散后,寿王同寿王妃回府上,立时有丫头们过来替寿王更衣,取暖暖的汤婆子来给寿王妃暖手。
寿王往椅子里一坐,嗤道,“同我耍花枪稚嫩了些,不过到底是个比言青和可堪用的,他是把双刃剑,用的好自然是最好,若用不趁手,还是早日除之后快的好。”
寿王妃替寿王捏捏肩膀子,“王爷料想的不错,他既然对我哥哥下手了,说明是想让您知难而退,这是警告咱们别打那丫头的主意,今儿在家宴上,又同父皇有说有笑的,连妾身都看的出来是故意做给王爷您看的。”
寿王眯眯眼,“自以为聪明,父皇老了,说不准哪天就驾鹤西去,他靠着父皇的偏袒还有几天好日子蹦哒?福王那不成器的,成日只知道敛财,胖的走不动路,不足为惧,言青和与冯玄畅若同为我所用,互相牵制,到时候我继位,那还愁以后朝堂不稳东西厂大权独揽么?”
寿王妃说是,“这两日我进宫给母后请安,晨昏定省的时候,再提一下纳允淑为庶妃的事儿吧。大考已经过了,这孩子倒也争气,竟拔的头筹,这差事还没分下来,若去了皇祖母宫里伺候,我就不那么好说话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