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冯玄畅来,她拭拭眼角,给冯玄畅抬抬手,示意他起身,问道:“哀家等你许久了,庭降世子的事儿可是真的?听说昨儿晚上厂臣动用了官船去打捞尸首。”
他毕恭毕敬的虾腰,“皇后您节哀,庭降世子确然是坠了崖,不过如今仍未寻到尸首,臣觉得庭降世子吉人自有天相,断然不会有事儿的,娘娘心放宽些,现如今官家的身子才是最紧要的。”
皇后又是垂泪,“官家如今昏迷不醒,哀家也没个主心骨,厂臣说可如何是好?官家身子尚康健的时候,也没能立下皇嗣,这万一要是醒不过来,空着的皇位必然会让几个皇子争个头破血流,若是寿王雍王他们即位也便罢了,哀家在这后宫尚还有一处立足,雍王那孩子是个可怜的,自幼没了母妃,他即位哀家还能做个正经的太后。若是寿王,虽说幼时哀家抚养过他一阵子,可他到底还是记挂着贬为庶人的生母,到时候哀家就得看寿王脸色过活了,可若是,若是其它分封的藩王呢?趁机作乱,那哀家可就是丁点儿盼头都没有了。”
皇后说的凄凄哀哀,做人么,要懂得变通,就算是贵为皇后,有时候也不得不在人前低着头,夹缝里求生存,她白白顶着皇后的名头罢了,膝下无子,官家所有的儿子都同她没半点血缘关系,可怜就可怜在,没有皇子便罢了,就是个帝姬她也没生出来,眼见着官家没几天活头了,她是有心跟着官家一起去了的,可今儿一早把手里捏着的金剪子瞧了一茬又一茬,实在是没那个胆量,只得把剪子一撂,琢磨着眼下攀附谁,她才能安稳的度过余下的日子。
冯玄畅低低身子,“皇后说这话言重了,您是六宫之主,天底下头一号尊贵的人,哪个王爷皇子都是要尊您一声母后娘娘的,何至于这样不放心呢?再说,眼下官家不过是气急攻心,回头等医官们诊治过,吃些药也便无事了。”往前走几步,他到皇后跟前给皇后捏肩膀子,“往后不是还有臣给您解闷的么?您且放宽心,”他凑在皇后耳边,压低了声儿,“若说非要举荐个人不可,臣倒是觉得雍王更中意些,他是个不得官家脸儿的,又没了生母,娘娘若是能扶持雍王即位,往后您就是正正当当的太后,谁还敢来找您的不痛快?像莲弋夫人这样儿的,合该早早打发了去给官家守一辈子陵才是。”
这话儿说的衬皇后的意,皇后擦擦脸上风干的泪痕,“厂臣说的是,这事儿咱们该怎么办呢?今儿听官家跟前伺候的小云子说,庭降世子的事儿是言青和安排来伺候官家的小太监说起来的,哀家自来不喜欢言青和那人,总觉得他那笑眯眯的眼里尽是不真诚,像个狐狸一样城府深厚,哀家见都不想见他,方才厂臣过来前,言青和侯在宫门外执意求见,瞧那架势赶上逼宫了。”
“言督主近来忙的很,臣下了值还得去拜谒拜谒言督主才是,娘娘您可千万要宽心。”他停了捏皇后肩膀子的手,转而退后两步给皇后虾虾腰,“庭降世子吉人天相,想来人应是好好的,现在还没有消息,眼下这境况,没有消息就算是好消息了,臣定然继续着人去找,官家身子欠安,朝庭里攒下来的奏折有小山堆那样高了,臣就先去理折子,回头再来给官家和娘娘请安。”
他蓦地抽身离开,皇后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愣了会子神才给他回个温柔的笑,“厂臣近来倒是同哀家越发生疏起来,可是因哀家年老色衰?”她抚抚脸颊,“岁月可真是无情,哀家同厂臣也大不过十岁去,以前厂臣……”突然意识到不妥,她改了口,“哀家都晓得,这朝廷的事儿就得多麻烦厂臣了。”
冯玄畅的脸色其实已经有些黑下来,官家喜欢莲弋夫人,皇后也是女人,常年得不到官家的爱难免寂寞,偏偏他进宫那儿会要往上爬就得有贵人青眼,为了拢权他着实爬上过凤榻一段时间,讨好贵人无外乎就是那些肮脏龌龊,他却都一一避开了,皇后说他是最干净的人儿。
饶是他从头到尾都干净,可身边带着的小太监是不干净的,他说情话儿哄人儿,身边的小太监动手,那些不堪入目,每次在脑子里浮出来都让他觉得恶心,直至后来坐上掌印之位,他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毒死了身边那个什么都知道的小太监。
皇后此时提起来,让他胃里直犯恶心,若不是如今还有用得上皇后的地方,他真是片刻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
“皇后说的什么话儿的?奴才到什么时候,都还是您跟前的奴才,没旁的事儿,奴才先行退了。”
他转身,踏步流星,外头候着他的小黄门立时把遮阳伞再撑起来,他抬头望望天,疾步往内书堂去。
言青和下了轿子一头扎进寿王府,此时的寿王府上已经乱成一锅粥,大夏天的,春小娘子的尸体停放了一夜,已经有味道了,言青和捂着口鼻穿过院子,进屋里头来见寿王。
因出了变故,覃时被临时安排在偏房这边守春小娘子的尸体,他以前见过言青和,瞧着人来立刻迎了上去,道:“这位大人可是来寻我家王爷的?王爷眼下在南书房,小的带大人过去吧。”
言青和额首,“快些带我去见你家王爷。”
瞧着覃时眼生,言青和颇有些警惕,“我以前在府上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覃时笑的憨傻,“这位大人说笑了,奴才之前是府上做粗活的,平日里都是做重活,上不得台面,今儿也是临时吩咐奴才来看守春娘子的尸身。对了,大人您是大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