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在香案前驻足,洒了盅酒,祭过了月神牌位,笑着同允淑庭降混迹于人群中。
街上熙熙攘攘,夜半仍然人声鼎沸,她跟在官家身侧,官家时不时同她和庭降说话。
再往前头走,是青绮门包下的整条街,挂满了花灯,街旁都是出摊的小贩,有青年男女在竞猜灯谜,官家折扇往那处指了指,道:“咱们也过去凑凑热闹。”
庭降看了允淑一眼,笑意融融,挤过来小声问她,“这样像不像一家人稀松平常的逛街呢?”
允淑心里想着那年七夕节,同大监大人偷偷溜出宫来拜月老的事儿,恍惚已经是前世了,却仍在心头,少女情怀总是若有若无的浮现在脸上,怎么也遮掩不住淡淡的喜色。
周围也嘈杂吵闹,她压根没听见庭降的话儿。
庭降却把她的一脸喜色看在眼里,心道昨儿话说的那么决绝,原是姑娘羞涩时的忸怩作态,今儿听他这么说如此欣喜,心里定然是愿意同他这个大殿接触的。
两人都出神间,官家已经挤在人堆里猜灯谜去了,允淑回过神来,心里一跳,忙疾走两步追上官家。
这街上人太多了,鱼龙混杂,没事儿发生最是好,万一遇上刺客,这么多人挤来挤去,锦衣卫就是身手再好,怕也不能及时赶过来,她虽然不会拳脚,可挡挡人总还是成的。
她身子骨瘦挑,也好钻挤,三下两下就从人堆里挨到官家跟前,官家侧头拍拍她肩膀子,抬眼看最高处桅杆上的一盏花灯,笑道:“瞧,上头吊的谜题可真是有意思,平日不思,仲秋想卿,有方有圆,一两乾坤。”
允淑说,这出题的人真是博学,谜题出的既有儿女情长,又有方圆乾坤。
官家嗯一声,赞同的点点头,又看看她,摇摇扇子,“不对,你是这次科考的解元,这人不如你博学,你猜。”
允淑拱拱手,“您这是护短呢,还是这题主更厉害些,不过,这题这样难,得有个好彩头。”她四下望望,招呼执事过来。
执事是个书生,挤过来跟允淑拱拱手,客气道:“这位公子是要猜灯状元吗?”
允淑也客套的同书生笑笑,答应着,“不才想试试,敢问这状元灯谜若能猜得出谜底,彩头是什么?”
书生做个请的姿势,指向不远处的书案,解说道:“这道题是长安城富户丁家花重金求人出的,能猜出谜底者,但凡未婚嫁的,彩头便是同丁家独女定亲。这已婚嫁的嘛,尚可得一桩宅子。不过这灯状元可是有三题,三题都猜对了,才能得着彩头。”
官家一听,来了兴致,怂恿允淑道:“依寡……咳,依我的意思,这个你得猜,回头赚桩宅子回去,不亏。”
书生一听,不无可惜,“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已经有家室了,那丁府千金可是咱们长安城的美人儿。”
允淑尴尬笑两声,“如此,那不才就试着猜上一猜罢。平日不思,那便是平日里不会记起来的,仲秋想卿,看似说的是人,可后边却又说,有方有圆,可见是一个物件儿,平时记不起来的,仲秋才会记起来,有方的有圆的,我猜是月饼。”
书生惊得说不出话儿来,半晌,才呐呐问道:“今儿不下百余人来试猜,谜底也是五花八门,没有一个猜是月饼,公子何以认为是月饼呢?”
允淑笑了笑,“一两乾坤嘛,一个月饼的重量是二两,馅儿占了一两,月饼里头各式样的馅儿,枣泥,莲蓉,青红丝,五仁,便如同乾坤包罗万象,是以,不才认为这谜底是月饼。”
书生啧啧,不由竖起大拇指来,赞叹,“公子好才华,谜底正是月饼。”
谜底被猜出来了,桅杆上的花灯立时换成另一盏,谜题依旧写在花灯底下垂的布条上。
许多人瞧热闹纷纷往这边挤过来,挤得寸步难行,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不堪,庭降被人群远远挤开近不得前,也不知哪个地方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抄家伙,又有人大喊快跑,人群骚动起来,四散奔逃。
允淑紧紧护在官家身前,握着拳头道:“等会儿若是有危险,您可记着快点跑,往锦衣卫那边跑,不用管臣,臣力气大着呢,不会有事的。”
官家拉着她,“不成,要跑一起跑,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冲着我来的,凭他们的本事,还伤不了我。”
第92章你护驾有功,官家要给你指婚……
她还没来得及接官家的话茬,十几个蒙面的彪形大汉持刀往官家这边劈了过来。
为臣者忠君,允淑都佩服自己,这会子怎么浑身是胆的,一点都不害怕。
她死了不要紧,官家死了,就是动摇国之根本,这种时候,根本容不得她多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先为社稷死,无论如何都得把官家护周全了。
她挡在官家身前,四下寻找锦衣卫的影子,好在覃时安排的妥当,锦衣卫撒豆一样到处都是,离得也不远,她才放下心来,再去看庭降,庭降和覃时在一处,也很周全。人群四散奔逃后,地方宽敞不少,锦衣卫围过来把官家和允淑护在当中,覃时率人很快拿下了刺客。
见人被拿下了,允淑松口气,街上已经不宜再停留下去,她回身正准备跟官家说声先回府再审这些刺客呢,却看见近在咫尺的锦衣卫一刀冲着官家后背直刺过来。
连给她喘口气儿的机会都没有,她扯了官家一把,只听见自己血浆子噗呲一声喷出来,视线模糊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