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瓦拣起神桌上一支蜡烛,向琉璃灯点亮,秉着去照那尸首。阿沅缓缓卷起遮席,靠在一旁,她神色淡淡,缓缓验过那妇人的正头面,顶心、眉、眼、鼻、舌等,又双手托着翻过尸身,验明脑后、项、两胛、背、腰等,后再验尸身左侧、右侧,一处不落。
圆智看着阿沅一寸寸验着那妇人的尸首,不由双手合十,连连念祝阿弥陀佛,
阿沅验得仔细,向飘瓦道:“除颈上一道勒痕,并无别的伤痕。”
和尚此时站在尸身的脚侧,道:“她这鞋还是旧鞋,并不曾换过新鞋。”
圆智道:“三年前端午节,那吊死的叶寡妇脚上,穿的却是未沾过泥的簇新绣花鞋。”
“可见不尽相同了。”飘瓦道。
圆智道:“但也十分凑巧,偏偏是雷雨夜、端午节、寡妇人家,且都在贺家门首上吊死。”
此时,何燕及正坐在一旁,拈着茶中的红枣来吃,一听到此处,连忙吐出枣核,叫道:“赅哉!赅哉!贺家大门竟还吊死过旁人!此等凶宅怎可久留!只可怜我的束金行囊都还在贺家,他家又大门紧闭,这可如何是好?”
和尚微微一笑,问道:“燕及兄,你既是头一个瞧见尸首的,那吊死人的凶器是绳是索?”
何燕及懊恼之余,道:“非绳非索,而是一条丈长的青腰带,想必原是这崔寡妇腰上系的。”
“腰带现在何处?”阿沅问道。
何燕及嘿嘿笑道:“那腰带是凶器,范保甲只说要亲自保管,就直剌剌系在他的腰上了。二位适才没有瞧见么?”
圆智听得瞠目,咂舌道:“这范保甲果然贪得无厌。”
飘瓦却笑道:“适才,圆智还百般奉承于他哩!”
圆智老脸一红,道:“宗师好不体谅人哩!小僧这个小庙,进项少得可怜,若得罪了保甲,小僧如何过活?”
飘瓦笑道:“是了,是了!这是你的难处!我有一番好意,特地告诉你晓得!你这庙里今早迎进了一个财神爷,我只动了些许嘴皮子,他便答应重修白马寺,银钱不限使费,慷慨得紧。你若真有苦处,不妨也去求他一求。”
圆智骤然晓得这等天大的好事,忙问道:“宗师口中的财神爷,莫非是那位赵公子?”
飘瓦点头,圆智喜不自胜,道:“宗师怎么不早说!放着这样一宗大买卖,小僧何必去巴结那小小的保甲!宗师害人不浅哩!”
飘瓦笑而不语。
圆智忙不迭就告退,巴巴去寻赵洵去了。
阿沅此时打水洗手,听见飘瓦怂恿圆智去打秋风,揶揄道:“飘瓦,你可比那范保甲厉害多了。”
范保甲贪不过一条腰带,飘瓦开口就是一座十亩大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