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生所负之人实在太多,她只能像鸵鸟一样将头埋在沙子里,才能避免去看那些人指责的目光,或许没有,但谢橘灯无法面对自己的心。
&ldo;你为什么到美国?&rdo;素盈忽然开口问谢橘灯这个问题。
话题由她开始,或许就变得不是那么让人难过,开口也变得容易了些‐‐然而只是一些,谢橘灯艰难的找出一个不是借口的理由:&ldo;一部分是……为了学业。&rdo;
这句话带着自欺欺人的性质,谢橘灯有时候觉得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然而却是骗不了素盈的,她粲然一笑,那笑容好像连月光都能融化,那个词叫什么,月光融融?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这个春风沉醉的晚上,两个单身的孤独女人,彼此倾诉,声音低沉,好像自言自语。
&ldo;你知道为什么我能看出来吗?因为我从十六岁就开始学会察言观色。&rdo;素盈讲话的时候眼睛没有一个焦点,好像是涣散的,迷雾朦胧了她的眼睛,她朦胧了别人的心。
谢橘灯情不自禁被她的话题代跑,&ldo;为什么?&rdo;
十六岁,大多数人在这个年龄的时候,都还是中二青春期或者装深沉的时候,在这上面谢橘灯虽然和旁人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但她还是了解别人的生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况。
那是自由的,无忧无虑的,说青春像龙卷风,一点都不假。
素盈并没有纠结于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始了她漫长的陈述。
她说话声音像谢橘灯第一次听她说话那样,带着身为旁观者的冷漠,尽管讲述的是自己的故事:&ldo;因为我十六岁就被人拐跑了,我不甘心在大山中,当时有一个人阴差阳错到了我们寨子,然后我跟着他跑了。&rdo;
谢橘灯想象不出那是怎样一种情况。
&ldo;我们山寨和对面的山寨,世世代代联姻,极少有人会出去那边,如果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会被打出去,用好听的词讲,人们的性格淳朴,热情,原始,不好听的,就是愚蠢,自大,固步自封。&rdo;
谢橘灯灌了自己一口酒,对此不置一词,只是充分的表现了一个优秀的聆听者,到底应该有怎样的素质‐‐让对方知道你在听她讲话,让对方觉得她被重视,不喧宾夺主。
&ldo;我努力去遗忘他的名字,因为他带来的伤害太大了。&rdo;
&ldo;什么伤害?&rdo;
&ldo;他把我给卖了。&rdo;素盈嘴角上扬,却有种下垂的沮丧,带着一瞥无可奈何,叫人心中为她疼了一下,&ldo;我那时候……还不到十七岁。&rdo;
&ldo;你……&rdo;谢橘灯好像有些明白素盈之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素盈看着她的表情,轻轻一笑,好像魂不在身上,&ldo;你怕不怕?&rdo;
&ldo;有什么好怕的?&rdo;谢橘灯心中真是觉得这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命运总是在各种各样的捉弄旁人,根本不讲理由‐‐或许是讲的,素盈最开始选错了,命运便安插这样一个笑话给她,让她的路扭曲。
&ldo;你不怕,我当初却是很害怕,当时也是他给我过生日,然后请我喝酒,那是我第一次喝酒,觉得有些难喝。啤酒太苦涩了,白酒却又烧胃,从喉咙一直烧到心脏。&rdo;
&ldo;那一次,他给我下药了,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躺在哪里了。&rdo;
谢橘灯听的心头一惊。她二十年的生活虽然坎坷了些,却也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那是只在今日说法里有过的传闻,没想到会发生在素盈身上。
她刚才说不怕,这时候却是浑身上下如同被凉水泼了一样冰冷。
她还是怕的。
&ldo;我后来知道,这人是个老板,姑且不论是什么老板,我都称他为b,之前那位称之为a。&rdo;素盈吐字清晰,丝毫不见醉意,眼中是冷月,&ldo;这位我跟了不久,因为他爱打人,也就是你们说的虐待,我在他手里待了三个月,想过逃跑,从二楼的卫生间跳下去,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之后伤筋动骨一百天……&rdo;
&ldo;什么?&rdo;
&ldo;伤筋动骨一百天啊。&rdo;素盈那双寒潭一样的眼睛撞入了她的视线,&ldo;我的腿被打断了,扔在了医院里。&rdo;
小客厅出现了不多时的死寂。
素盈勾起一抹笑。
她不高,在谢橘灯看来只有一米六多一点,平日里穿着平跟鞋,走路也从不趾高气昂,没有给人什么纡尊降贵的感觉,和她的长相不太相符。毕竟富贵人家养出来的金丝雀,总是难免带着一点娇蛮任性。
素盈从长相上看像是金丝雀,从她的经历上听,却更有种狗尾巴糙的即视感。
那是任凭生活风吹雨打,也&ldo;从流飘荡,任意东西&rdo;的一样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