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抱歉,”那个叫柴玫的女孩子望见了他,略微低了低头轻声道,“不该叫您来这里的,可是……哥哥他真的已经……”
季汩摸了摸女孩的头,示意她没有关系。这个女孩又长高了点,比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看起来更成熟了些。
“带我去看他吧。”
他快一年没有见过他的小战士了。
小战士的头发白了,黑发里夹着一根根乍眼的银丝,看起来像一个不合格的染发师,做出来的失败作品。
骗子……骗子,季汩有点慌了,他没料想到,这个人会是这么糟糕的样子。还总是在电话里骗人,告诉自己他很好。
那个一直‘很好’的他,快瘦成了一把骨头,背驼得更厉害了,看样子烟也抽得很凶,嗓子被熏得变了音。不知道是不是太虚弱,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总是咳嗽个不停。
季汩的脑海里只剩下四个字……未老先衰。他才十九岁,却看起来像是要步入暮年了似的。
“咳……咳咳咳……”
小战士又开始咳嗽了,或许是最近着了凉?女孩熟稔地上去轻拍他的后背,为他倒热水,像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太慢了……笨蛋……让我等你等得……”
少年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好像肥皂泡似的,随着风飘过来,一戳就破了。
“等得……太久了……连妈妈都……都……”
“对不起。”季汩望着他的背影,几乎想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话。正当他斟酌着要开口时,少年的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像个溺水的孩子,紧紧地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妈妈……都……要走了……妈妈……”
他的战士,他的英雄,埋下头低声啜泣着,将全部脆弱与无助,毫无保留地展露给他。
十九岁的柴玖,已经在这个不温柔的世界里,苦苦挣扎了四年。为了从死神的手里将女人夺回,他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他恨不能修炼出一身的铜皮铁骨,用身体铸就一道能守住她的高墙,将那扼杀生命的刽子手永永远远地挡在地狱和人间的那条交界线。
这场拉锯战结束了,他输了,一败涂地。
死神挥舞着镰刀,从他的眼前带走了她。报丧鸟在树上‘咕咕’地叫着,仿佛再宣告这场战争就此结束。
啊啊啊啊啊!
那痛苦来得并不突然,却足以摧垮一切。它将所有的希望,连同某个脆弱的生命一并斩断,只剩下无尽的空虚感。那之后好像身体里某样东西被挖走了似的,只剩下一个丑陋难看的洞,风吹了进来,吹得它呜呜作响,好像什么人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