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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2页）

他的语调并不表露怒气，只是平静地叙述，而罗老太已经红头涨脸：&ldo;你这小孩，你怎么说话呢？&rdo;

梁旭还未开口，旁边几个护士都从护士站里探出脑袋：&ldo;人家怎么说话？你怎么说话呢？人一个大学生你要人家怎么帮啊？老太婆讲话要点儿脸。&rdo;

罗晓宁的遭遇，她们都看在眼里，且不说她不肯照料孙子，平时有的没的还想从罗晓宁的储值卡里套钱。没见过这样的奶奶，孙子不要，还从人家的救命钱里抠血。

也不知道这家人到底怎么想的。

罗老太一腔怒气无处发泄：&ldo;日你娘个臭x！一群娼妇养的也好意思说我！&rdo;

梁旭见她们吵起来，顿时头大，他拉开几个护士：&ldo;别吵了，别吵了。&rdo;又看罗老太：&ldo;罗奶奶，晓宁的父亲，为什么总是不来看他？&rdo;

&ldo;要你管！&rdo;罗老太似乎被踩到痛脚，青头紫脸地吼他：&ldo;我儿子要是不上班，有那么多钱给小妇养的治病！管你娘的闲事！&rdo;

说着，她孙子也不看了，居然提着布兜转身就走。

大家面面相觑，只觉得罗晓宁大概上辈子造孽，这投的是什么胎？

梁旭站了半天，回去病房里，进门他大吃一惊，罗晓宁从床上爬下来了。

&ldo;你怎么掉下来了？！&rdo;

他把罗晓宁抱起来，才发现罗晓宁满面通红，眼睛里汪着泪。

&ldo;我奶奶……我奶奶……&rdo;

他支吾了半天，想说他奶奶太坏，又终于说不出口，再怎么低智，他还有着起码的羞耻心，罗老太在外面的争吵他全听见了。

没有比这更羞耻、更愧疚的时刻，他满心里都是惶恐，又不知如何表述。

低头半天，他翻来覆去地说：&ldo;是我坏。&rdo;

梁旭无奈地看着他，他的家人似乎只要他活着，而不在乎他的未来，人醒了这么久，他们一点计划、一点安排也没有。更没想到他的家庭这样糟糕。

&ldo;不是你的错，晓宁。&rdo;他拍拍罗晓宁的手：&ldo;你想上学吗？&rdo;

罗晓宁茫然地看他：&ldo;上过。&rdo;

&ldo;我问你，现在还想上学吗？&rdo;

罗晓宁看他半晌，居然领会了他的意思，然而只是摇头：&ldo;不上。&rdo;

&ldo;为什么？&rdo;

罗晓宁不说话，过了许久，他低着头：&ldo;我自己，就行。&rdo;他依依不舍地放开梁旭的手：&ldo;不要你。&rdo;

这似乎无法说服梁旭，梁旭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仿佛急中生智地说：&ldo;爸爸，会给上。&rdo;

&ldo;……&rdo;

梁旭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一个智力残障者会有这样敏慧的心思，不仅听懂了罗老太的恶意，还懂得婉拒梁旭的好意。

他是怕给梁旭添麻烦，更怕他奶奶缠上梁旭。

如果不是受伤，罗晓宁原本应当很聪明。

梁旭站起来，一字一句道：&ldo;晓宁，你不用愧疚，也不用觉得难受。就算不上学，你还是可以学知识，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有了能力，再去帮助别人。&rdo;

罗晓宁骤然抬头，他四肢无力，就是这猛一抬头，他也立刻摇摇晃晃。

梁旭扶住他：&ldo;如果、如果你相信我，我来做你的老师，我可以教你读书，我们只学语文和数学。&rdo;

罗晓宁没有答他，罗晓宁陷入了一种极度的幸福与喜悦之中，那喜悦里掺杂着无尽的惶惑。他的大哥哥给了他无比诱惑的许诺，而这个许诺，他似乎根本不配拥有。

梁旭没有再劝说下去，罗晓宁的脑子，没必要向他解释太多，他只需要告知，而不需要商量。

就这么决定了。

那时他从医院大楼里出来，乘着公共汽车回去学校。从临潼到曲江，一路上满目槐荫，槐和柳在他一路的车窗外经过，它们招摇着春意和生机。

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

是的，他不计较罗老太的市侩，也不在意以后可能遇到的麻烦，他只是忽然地、忽然地觉得这个世界有他一席之地，他曾经依赖别人，现今也有人去全心全意地依赖他。而他也确信，即便罗晓宁日后无法等同于常人，他也一定会像自己帮助他一样地去帮助别人。